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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凉(2)+番外

就像是从云端坠到谷底里,昏昏沉沉好几天,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美梦落空。

都知道花神护短,尤怜女仙,她要尽力博一把,万一……万一花神心软了呢?

“天宫的人说,晋兴檀与女仙有染。”花神看她一眼,压低声音,“这女仙是谁,你最清楚。先前你的事已是我网开一面。本殿不希望你执着于此,免得牵连自己。”

她绝望地望着那张稚气的脸。

心里知道花神说得没错——若不是殿下刻意保她,以泄露天机、干涉凡人性命的罪名,就决不是只被关禁闭这么简单,此时此刻,她应当装聋作哑,等待事情平息。

可是,殿下权力如此之大,都能视作不见地保下她,再保下一个凡人,也不会那么难吧?

再加上,天宫主理此事的赤魄神君,明明就是殿下的密友啊……

她记得被赤魄神君救回的那天,少年神君骑在白虎上,看着瑟瑟发抖的她笑道:“我的星澜殿离此处最近,所以凉玉才央我来救你。”高高在上的神君,待她如此温和,他拍拍她的肩,“别那么害怕,我只是卖凉玉那丫头一个人情。”

这样相熟的程度,一句话的人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一个人,不会那样难吧?

“听闻……听闻殿下与赤魄神君交好,能不能说说情……”

司矩厉声打断:“胡闹!事关天将任免,岂能乱攀私情?”

红珠双目通红,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

她早就知道,在这天界,只有尊者才能成日都高高兴兴,遇上合了眼缘的凡人,随随便便便捞上来当个小徒,总没见顾及天规。

只有她们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才是被天规生杀予夺的蝼蚁!

花神起身,抖了抖锦织的纱衣宽袖,背后两个侍女将她拖在地上的裙摆挽起,轻柔地抱在怀里。她侧侧回过头:“无事生非,按例禁足三日。”

有些人忍不住嗤笑出声。

红珠一张好看的脸有些扭曲,抬眼瞪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

****

凉玉身旁寸步不离地跟着发髻整齐的司矩。她走在最前,扶了扶头上沉重的星冠,边走边低声抱怨道:“阿矩,这身行头实在很恼人。”

司矩表情一丝不苟:“按殿下的品阶,日常着装确该如此。”又紧接着夸道,“殿下今日做得十分妥当,无可挑剔。”

凉玉早就知道她的性子,气笑了:“平时怎么不见你硬按着我穿戴成这样,你以为我不晓得,今天不就是专程过来立个威吗?”

司矩一丝不苟的面皮有点发红。

白驹过隙,她陪伴凉玉竟然已有两百年了。

凉玉三百岁上掌管花界,因年纪太小,其母重华夫人亲手将她交给天界掌管典籍的玉郎,并奉上一根轩辕柏制作的打不断的藤条,说凉玉自小在她身边将养,让她惯坏了,必要时候务必代她管教管教。

寻常人听闻此言,必定当是客套的话一笑而过,可玉郎一直掌管天界典籍规矩,是个十分刻板的老神仙,真的拿那藤条认真地“管教”了几百年。

凉玉初来时,蹬了一双白绒毛的鹿皮小靴,袖口扎着密密匝匝的银锦带,手里抱了一只精致的小弓,见到花界的众花仙便两眼含笑,一口一个糯糯的“姐姐”,左拥右抱,实在不像个花神。玉郎气得胡须乱颤,拎着她的领子从美人堆里提了出来,拖进清章殿里打了一顿,直打到小花神眼泪横流,答应换了衣裳,不轻言、不露笑、不怒自威。

女人多的地方从来是非多,凉玉自从入了清章殿,日日早上五更天便起来读书修炼,五百岁升了上仙,才勉强压制住了底下躁动的小仙。

事实上,这位小花神十分聪颖,只是好恶过于分明,又很倔强,掌管花界这二百年,在百花交替上从未出过差错,繁文缛节却磨磨蹭蹭不肯遵循,为此挨了不知道多少藤条。

打的次数多了,老头也找到了规律:这小丫头极有主见,凡是大事正事,打一顿必然不会再犯,遇到无关小事,尤其是她不认同的事,打了多少次还是屡教不改,倒是很有个性。

凉玉年岁见长,修为渐深,玉郎自己要闭关,便把膝下最隐忍敦厚的第五女拎出来接替自己,此女名唤司矩。

司矩当然不敢像父亲一样拿着藤条打她,只能牢牢地跟在她身边,平板无波地唠叨上数次。

司矩觉得,其实凉玉也不像父亲口中那样不成器。

她太小,还是需要人捧在手里疼爱、尽情撒娇的年纪,可是却要做花界不怒自威的神,天天在这堆杂事和规矩中打转。

虽然凉玉背后有个“靠山”,据说是同样受凉玉母亲之托看管她的,可这靠山只管带她吃喝,带她闯祸,帮她毁尸灭迹,从来不管她挨板子的事——谁都知道,玉郎与这个“靠山”不对付,两个人恨不得永不见面,凉玉在中间,时常受夹板气。

她甚至觉得凉玉有些可怜。

凉玉这个主上对她很好,好得毫无架子,让人哭笑不得。她不顾她拒绝坚持叫她“阿矩”,赠她一堆锦绣衣裙,毛绒绒的袄子——自然,都是她喜欢的款式,司矩一样也不敢穿。

有一年人间端阳节,她甚至亲手牵了五色天丝,编了一对精巧的五彩绳给她。

她照例推辞,小丫头便翻了脸。

那是她生气时间最长的一次,足足一个月都对她冷言冷语,让她心里颇有些惆怅。夜里为凉玉点灯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她手指上红红的磨痕,才知道原来为了结那一对五彩绳,她从来不做女红的小殿下,把手指都磨破了。

五色天丝是神物,韧如钢丝,人家都是拿天梭对付的,没有人提醒她,她也不知道,竟然用手硬结。

她心中叹息,当着她的面儿将那五彩绳结在手上,再也没卸下来。

凉玉一看,当即就笑逐颜开了。

后来玉郎出关一次,看见她和凉玉亲昵如伙伴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连她一起打了一顿:“逆子!不懂君臣之别!”

放在往常,被父亲这样责骂,刻板如她势必要羞愧得哭。可是那个瞬间,她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危险想法:打便打吧,反正我跟殿下是一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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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花神又开口了:“好了,立威便立威罢。查出来方才那冰凌是谁放的,让她长长记性。”

司矩略一思忖,迟疑道:“殿下,那红珠并非没有看到,只恐使了苦肉计,欲得引起殿下同情。”

凉玉笑笑,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自作聪明固然可笑,落井下石更让人讨厌。”

司矩一揖:“是。”

凉玉回身道:“阿矩带人先回去,我一个人四处转转。”

司矩会错意,一欲言又止的模样:“殿下马上就要正式继位,还是少往北辰君那里去一些……”

不怪司矩唠叨,是凉玉实在跳脱,干出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惊天动地。

四百岁时,她于浮生桥上捡了个受着伤的少女,一意孤行将她带回清章殿自己养着。这少女名叫温玉,生得雪肤花貌,只是身子虚弱,记不得从前发生何事,央求在此处安身。凉玉给那美人从自己的清章殿处辟了阁子,遣了侍女,好得不分你我。

玉郎着人去拿,均被凉玉挡在门外。

为此事挨的板子还没完,在南极仙翁的寿宴上,凉玉又叫肃敏真人的独子季北辰迷了心魄。

季北辰清新俊逸,品貌非凡,只可惜父亲肃敏真人不成器,数年来沉浸女色,屡屡犯戒。老子犯错,天罚竟应在儿子身上,他修炼到如今仅是个地仙,长年不得上天,旁人言之同情又尴尬,只称一句“北辰君”。

凉玉仅在接引殿遇见这少年,回来便私自弄权,将季北辰的府邸挪到她清章殿旁边,日日纠缠,流言四起也不理会。玉郎走之前,焦心不已,特意对着司矩耳提面命:“看好你家殿下,别让她整天在外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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