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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凉(130)+番外

凤桐缩爪紧紧抓住银蛋,抖动翅膀用力向上飞去。

“呦,阿桐,你怎么带着个蛋呀……”

掠过同伴的嘲笑声,转眼便将他们甩开,他目不斜视,暗自估计着剩下的距离。

已经飞了三日三夜,滴水未进,几乎精疲力竭。

尧凤山顶看起来还远在天边。

罡风挂过他的羽毛,锋利似刀,金色的羽翎下雨似的飘落,身上被割出道道血痕,他将爪子微收,将银蛋紧紧护在腹部的绒羽内,心里胡乱琢磨着:“一枚蛋会觉得冷么?想必不会。但是有可能会被吹裂,还是小心为妙。”

殷红的血滴一路滴下来,狂风吹得他打了个旋儿,一头撞在山壁上,吐出一口鲜血来。昏昏沉沉间,他用爪子摸了摸怀里——还好,没碎。晃了晃头,便继续向上飞去,浑身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一身美丽的羽毛掉得七零八落,看上去像是从血缸里捞出来的,他心道,要是火莲子见了,不一定怎么嘲笑我,凤桐神君像只被拔了毛的鸡?

他暗自好笑,强忍着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是迎着风向上强升。

下雪了。

鹅毛大雪粘连在他的伤口上,又痒又痛,朔风吹雪,一次又一次将他横扫到石壁上。他挣扎着向上飞去,翅膀都在微微打颤,浸足了血的前爪直打滑,差点抓不住那枚蛋。他抓紧了,紧紧贴着自己柔软的腹部。这么冷的天,它竟然散发着微微的暖意。他眉心纠结,“你唉,要不是颗蛋就好了,还能陪本君说说话,不至于这么难熬。”

又过了数十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

凤桐长舒一口气,这才松懈下来,地瘫倒在雪地里,大口喘气:还好爹爹没有亲自来,这简直不是人来的地方,来一次非得折半条命不可!

山顶上那一朵娇花,睥睨着世间万物。他小心地将那银蛋叼出来,放在鹅黄的花心处,柔和的光芒间,若隐若现一个小小婴孩儿的身影,旋转着,任他仔细盯着都看不清楚面目。

他恢复人形,立在一旁出神,心里思忖着。这道虚弱的元神,什么时候才能孵出个娃娃来?长得像紫檀殿还是重华夫人?

梨花般的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少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这朵花,脑海里走马观花地掠过大战的无数场景,罕见地露出了肃穆沉思的表情。

喂,你须得好好长大,不然怎么对得起你那动用禁术的母亲?

他虚虚地摸一摸那婴儿的幻影,回头望着山下深不见底的深渊,又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勉强也算是并肩作战过了吧?

少年右手腕上的新鲜伤口还在滴血,浸染了扎紧的袖口,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痛了,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宛如绽开一朵一朵的红梅。

故事还在远方。

第102章 番外2:季择(一)

我叫纪择,今年两百岁。

两百岁之前,旁人都叫我阿择,两百岁生日的时候,姨娘告诉我,我的名字其实叫做季择。

我的姨娘是仙界的花神。当初为了叫姨娘还是叫姐姐的问题,她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是我一向孤僻的母亲跪在她面前,坚持称“不敢使辈分尊于殿下”,她才悻悻地说“那就勉强跟你做个姐妹吧”,于是她就成了我的姨娘。

我看出来,她其实是有点不情愿的,她自己连孩子都没有,一定是觉得我把她叫老了。

我母亲是姨娘殿里的侍女,可是却不在殿里侍奉,在遥远的昆仑照顾我。

两百岁前,我们两个几乎与世隔绝,母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她脾气尖锐,在我练不好功的时候,会突然爆发,冲我大吼大叫,下一秒,又抱着我痛哭流涕。每过一段时间,姨娘会叫她回来一次,看看我,又隔着帘子跟她说话。

我听见过几句,她是在劝母亲,言语随意,“择择是个听话的孩子,你别对他太凶啦,老发脾气要长皱纹的。”

母亲似乎对她很忌惮,尊敬中还怀有恐惧,因为她待我们娘俩优厚,似乎还有一丝愧疚和感激。

见过我的人,都说我早慧。

因为母亲的缘故,我变得敏感又懂事,依靠着少得可怜的外界的信息,一点点拼凑出我的身世——

母亲从来不提我的父亲,小时候我问起父亲时,必然会惹她发脾气再垂泪,长大以后,我就明白了,再也没有问过。我大概知道了,我的父亲不是什么好人,他负了我的母亲,抛弃了我。

我没想到,两百岁生日的时候,姨娘会主动告诉我父亲的名字,他叫季北辰。

所以我姓季。

姨娘说:“流觞,过了年你便回清章殿当值吧,让择择跟着火莲子带的弟子一道进学去。”母亲睁大眼睛,似乎有点诧异:“殿下……”

姨娘摆摆手:“他这个年纪肯定想跟着伙伴一起玩儿,也该学些东西了,难道要他跟你一辈子待在一起?”

母亲一向听姨娘的话,唯唯诺诺。

我很兴奋,我终于也要有朋友了。

每次见到姨娘的时候,她都拿面镜子给我看,上面是几个凡人,从少年叱咤疆场,女子红衣飞扬,到中年,再到老年……还有跟在少年旁边的几个少女,穿着侍女的绸缎衣服,各自嫁了人,生了孩子,孩子又有了孩子,皱纹爬上脸颊,在摇椅里坐着晒太阳。

我对这些凡人兴致缺缺,不一会儿便走神了。姨娘每次都认真地看着,带了一丝怀念的神情,末了在我脑门儿上不轻不重地弹一下:“小没良心的,你小时候,他们都抱过你呢。”

我捂着额头,很委屈地眨巴眼睛。

姨娘背对着门,看不见凤桐神君回来了。

这个男人的面容自带华光,眸光掠过我的脸,不带一丝感情,下颌线冷淡地绷着,那并不是一个和蔼的姿态。

凤桐神君并不吝惜笑容,他对别的侍女都很亲和,可是我却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敌意。

他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姨娘指导我练法术,眼里满是温情,目光移到我脸上时,就变成了冷淡。

我的小短剑练得不熟,控制不住力道,一下子擦着手背过去,锋利的剑刃割破了我的手。我没有擦拭鲜血,而是先急忙念了后面的决。

姨娘一把抓住我的手,啪地贴了枚止血符,这才松了口气。她看着我,语气有些发急:“你这孩子,小时候不是会哭得很吗,现在干嘛什么都忍着?”

我抬头看着她眼里焦急的神情,她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强势冷漠,很多时候,她很柔软,柔软得像是一个感情充沛的小姑娘。

我看她看得久了些,直到凤桐神君冰冷的目光将我打断,他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将她拉到背后:“我来罢。”

姨娘还有些不放心:“你不要太凶——”

他冲姨娘勾起嘴角,这个笑太过温良,带着一丝微微的哄诱,以至于让我看得呆住了:“本君凶吗?”

姨娘脸有点红,默默退到一边去了。

凤桐神君转头就没了笑容。

他教得很耐心,但他似乎不愿意与我有身体接触,只用一把折扇调整我的动作,也不同我多说话,就像对着一只动物。

一个时辰以后,他看见我满头大汗,便道:“休息一下吧。”不待我回应,转身便进了殿中。

我守在殿门口,被侍女悄悄引进去,坐在前厅喝水。

我听见内室窸窸窣窣的响动,是姨娘和神君在悄声说话。

姨娘有点委屈:“凤君,你当日为什么把流觞扣住?”他答得漫不经心:“她整日又哭又闹,要么便是骂人,平白坏了你心情。”

她又开口,像是有点生气了:“那你为什么把择择抱给我,他不吵吗?”神君笑了笑,似乎是逗弄她了一阵,才道:“就是因为吵,才让你有点事做,不至于整天为了我伤心。”

姨娘哼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些,“他还是个孩子,你干嘛对他不冷不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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