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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凉(122)+番外

“人呢?”

“刚刚殿下衣衫不整,脸红红的跑出去了……”

凤桐一时劳心劳神,又强行分元神出去,登时气息沉重,头痛欲裂,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你过来,把本君说的一一记下来,十日内全部办好。”

第95章 完满(上)

应王府。

正二品的东瀛督察官,携妻带子,跋山涉水赶回来,嘴边好几个血泡,满脸掩不住的忧色,连上朝见天子都有些心不在焉,下了朝,便步履不停,匆匆回府去了。

坊间传言,是应王府的老太太病重,眼看要不行了。

作为老应王云啸的妻,萧氏历经应王三代,一个寡妇,历经了炮火纷飞、生死一线,扶了儿子,又保孙子,实在是个奇女子。如今萧氏六十有五,身体每况愈下,而年幼的应王才十一岁,离了主心骨奶奶,应王府的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

屋内传来轻轻的啜泣声,无数人的刻意收敛的呼吸在萧氏住的这一间小小厢房拥挤,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而浓稠。

拂月半跪在床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安睡的婴儿,她努力地将脸凑到萧氏耳边:“奶奶,看见了吗,这是瑾儿。”

鸣夏背过身去拭泪,锦冬哭得双眼通红,胸腔里一抽一抽的,无神地靠在床尾。

萧氏吃力地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格外枯败的灰色,唯有眼睛还算清明,像是灯枯油竭之前,最后一抹不太稳当的火星。

她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婴儿的脸,侧头看着憔悴的拂月,极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好,好,家里又多了一朵花儿。”

郑衬也红了眼眶,他依稀记得当日与萧氏对弈时,对方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通身都是气派,这才几年,竟然就这样……他用不太稳当的声音道:“奶奶,您放心。玄云必会好好照顾妻儿。”

萧氏笑着“嗯”了一声,慢慢道:“老二,你瘦得多了,往后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拂月咬着唇点头,身后的锦冬哭得更厉害了。

“央儿呢?”她不愿浪费时间,挨个点过去。推月牵着蹒跚学步的孩子凑到床边,孩子福了福,奶声奶气道:“央儿见过奶奶。”

萧氏笑道:“一转眼,央儿都这么大了。”她拉住推月的手,目光移到她脸上,含着无尽的慈爱与不舍:“孩子,这个家,辛苦你了。”

她另一手牵过云清来,把他的手和推月的手搭在一处,转头道:“清儿,听你大姐的话,别惹她生气。”

云清用宽大的袖子不停地抹着眼泪鼻涕,哭得呼噜呼噜的,活像一只滑稽的小狗,带着哭腔儿道:“我一定听姐姐的话,早点长成大人,奶奶,奶奶……”

推月反握住萧氏枯瘦的手,咬牙道:“奶奶放心,推月……推月一定会撑起云家来,不让云家列祖列宗失望。”

推月那武官夫君也跪在一旁,表情动容地连连点头。

萧氏闭上眼睛,嘴唇向上勾起,许久才道:“可惜了,老三不在。”

她亲手在那孩子手腕上做了标记,保她一世平安喜乐,不出意外的话,转世已经三年,秦沅一定找到了她。一旦找到,他就会尽己所能守住她。

她算着时间,萧氏的躯壳在阳世已到最后极限,在一刻钟内,她必须得返还天宫了。

“啼春、鸣夏、剪秋、锦冬……”

其他人向后一步,四个丫头纷纷靠过来,脸上都是梨花带雨。

“别哭了,傻孩子。”萧氏轻轻笑道,“桌上放的是你们的卖身契……”

“老太太!”锦冬睁大眼睛,哽咽说,“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守着这里……”

“嘘……”萧氏气若游丝,将食指抵在唇上,语气堪称温柔,“收好,往后你们自己的命,自己做主。”

四个人满眼通红地看着她,都趴在萧氏床边:“老太太……”

凉玉睁眼看了看这一屋子人,心里缠绕着丝丝暖意,这是她在凡间的家啊——

来的时候浑身狼狈,失魂落魄,走得时候,却是真舍不得。

“我走以后,撤掉百花楼,不必再上香,花神会予你们福祉。”她的目光穿越过这厅堂,快速地将应王府内熟悉的亭台楼阁,全部掠过一遍。

最后,萧氏闭上眼睛,抬起手来,轻轻地留下了此生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像是叹息,“多谢。”

多谢你们。

随即躯壳向下陷落,凉玉的魂魄脱出,在这个瞬间,她眼前忽然出现一抹细微的光晕,一只斑斓大虎的剪影一闪而过,随即面前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枯瘦又眸光锐利的老人。

这是……真正的萧氏。

萧氏不苟言笑的面皮上浮现出了一种欣慰的微笑,恭敬地冲凉玉行了一礼。

凉玉也弯下身去,裙踞拖在地上,与她行了个平礼。萧氏有些怔愣,她们之间一句话也没有说,凉玉已认出她来,笑了笑,转身离去。

魂魄交错,不过一瞬间。

匆匆人间岁月,像是一只有力的手,曾经承托了她最脆弱无助的灵魂,在她千万年的漫长寿数中,增添一点世俗生活的味道。

而不论为人还是为神,总要尝遍人间烟火,才会明白爱的初衷。

****

凉玉步履不停地回了花界,清章殿内司矩坐镇,见她来了,站了起来:“殿下。”

凉玉微一颔首,坐在妆台前,任由司矩给她簪上繁复的华冠。

司矩手中象牙梳沿着她的顺滑的长发向下,她苍白的面容倒映在镜中,眼睫低垂,竟然趁此机会无声地打了个盹。司矩扶住她的肩头,发觉凉玉最近越发瘦削,腰围小了两个尺寸,肩膀上的骨头仿佛一掰就能折断。

“殿下?”她簪上最后一朵花,轻轻唤。

凉玉很警觉,几乎是立刻便睁开眼睛,“嗯?”

司矩心中忽然漫出一股酸涩,记起凉玉小时候赖床,为了叫她上朝,门板拍烂了她也不肯起来,捂着耳朵接着装睡。那段日子回想起来,竟然恍若隔世。那个万事不操心的天真少女一去不返,现在她宛如惊弓之鸟,日日殚精竭虑。

她俯下身来:“殿下不必太操心了,诸事有臣。”

凉玉微微笑了笑,唇间却溢出一丝叹息,她将胭脂往嘴唇上一扑,刹那便掩盖住所有的苍白孱弱,镜中人颜色明艳,黑眸红唇,笑起来光华满目,像是浓郁的桂花香气,直往人心里钻。

她瞅着镜子左右看看:“阿矩,你别唠叨了,再唠叨就变成老太婆了。”

司矩听见她话中熟悉的调侃之意,才觉得放下心来,半晌,眉心拧紧,试探着问道:“殿下最近……还去领雷罚吗?”

天罚一个千道雷,外加先前在凡间滥杀无辜的八道,总共一千零八道雷,天界众人,谁听了也觉得胆寒。

可是面前这看起大大咧咧的少女,竟然一直咬牙受着,她从来不曾害怕,也没有害怕的余地。

凉玉含糊地“嗯”了一声,“快完了。”她回头看了司矩一眼,笑起来,用手指轻轻摩挲她蹙起的眉头,玩笑道:“阿矩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我的的确确是借了花神印的法力,有借就要有还嘛。”

司矩知道她心如磐石,只得放弃,转而道:“殿下最近可有去看神君?”

凉玉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许久才道:“不曾……”

她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骑在凤君身上□□凤君的景象。凤君为人看似风流,实则有一身傲骨。他做神君的时候,人人对他恭恭敬敬,他就算是落入青瓦洞,也没人敢当面折辱。

可是她竟然趁人之危,借着他昏迷不醒,对凤君做出这种事情……

实在是不可原谅!

她一面懊恼,一面惊慌不已,她如今竟然执念重到无法控制自己的地步,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甚至有些糊涂。

还是多挨几道雷,彻彻底底清醒一下再去见凤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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