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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尽桃花月已西(58)+番外

作者: 故人行知 阅读记录

只是一瞬间,乐正余亦轻笑摇头:“我不是你。”

霜钟怅然而笑,笑出泪来:“是啊,汝阳王已死,侯爷你在世上连一个仇人都没有。”她苦笑幽然:“乐正余亦,我没有你那般坚强。无父无母无仇人,我也真是好奇当时年幼的你是如何活到今日的?”

百里花影焦急的去拉乐正余亦的双手,却只触到一片冰凉。

霜钟骑上白马,回身望着气派华贵的长阳城:“花影,以后凌城就劳烦你多照拂了,我虽然知道这件事他早晚要知道,却……还是望着能瞒上他一段时日。”

百里花影极不情愿的点头,算是答应。

快马飞驰,她飞向辽阔江湖……

乐正余亦未动,只等着那身影消失在目光之中,这才对着不远处的高树唤道:“常笑,常喜。”

两道黑影似飞逝的夜虫从槐树林中窜出,毕恭毕敬道:“属下在。”

“跟着那位姑娘,确保她的安全,一月之后再回京来。”

“是。”那二人又极快的往东方追去。

乐正余亦拍拍她的手臂,解释道:“避免暮家人的追踪,也防止霜钟做出傻事。”

她时常会忘记余亦是行舟门门主这件事,就连他是盗帅这件事,花影都忘了许久,若不是今日瞧着这两江湖人,只怕是真的要彻底将他视作京中闲散的小侯爷了。

她轻轻摇首,沉音了半晌才道:“方才……霜钟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若是伤了你此刻的心情,罚我今夜伴你喝酒可好?”

余亦拉着她的手,二人往熙水湖边行去,他道:“她并未说错什么,字字句句虽然戳心却也是事实。我没有她那样好的福气。”语调似秋水苍凉与这欲要入夏的闷热天气相差甚远:“这世上并无我可以手刃的仇人。”

“你也觉得仇人要杀了才好?”

余亦却伸手将人搂进怀中,蹙眉似是祈祷道:“怎么样都好,我只希望你这一生都不要理解这种想法,更不要体会到。所以……莫要再问。”

她伸手抱住住男子的背脊,轻轻的拍着,以示安慰,将脸贴在他的心口,静静的去听他的心跳声。

二人正要离去,四面却传来阵阵脚步声,余亦心下一僵,猛地抱起百里花影往城郊西方跑去。

百里花影还未懂发生的何事,便被飞逝的疾风冲的喉咙发紧。

四面聚来的高手足有三四十人,若是他一人必然能以轻功从中逃脱,可百里花影在他身边,往城门的方向奔去,怕是还未到城门,花影便会被袭来的高手杀害。

四面唯有西方暂未有脚步声,急中生智,唯有一条路可走。

长阳城外有一池冰火湖,夏日之时寒气极重,冬日之时又是一湖冒着热气的滚烫湖水,奇水也。小侯爷抱着百里花影急速往那方行去,待他停下已然是在冰火湖边,百里花影回身看去,只见乌泱泱一片黑色,杀气深深,刀光锋然。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杀,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余亦紧紧抱在怀中,往冰火湖中跳去。

浑身被寒水冻至僵直,唯能感觉到余亦身周的冷香,是安心的温度。她安然的闭上双眸,陷入黑暗之前她眼前唯有身后随之入水的黑衣人。

再睁开双眸,她迷糊了许久才看清他二人如今所在的位置,蓝光幽然,石壁所成的洞穴深深,转头望去却能瞧见洞外欢腾游闹的鱼儿,以及正在水中来回游动寻找二人踪迹的黑衣人。

余亦面色苍白,浑身发颤的靠在石壁上喘着粗气:“放心,他们找不到此处。”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水不会流进来?”

余亦耸肩:“谁知道,我们小时候贪玩时发现的,不会有事的。待他们离开,咱们便从另外一个出口逃走,保证谁也发现不了咱们二人。”他像百里花影伸出手臂,女子乖巧的靠在他怀里,他笑道:“昨晚挖坟一夜未眠,睡吧,等睡醒了,太阳重新出来,咱们便能离开此处了。”

一番惊,又是一夜未眠,她也困顿的紧,靠在那人的胸膛,疲倦的睡去。

待她再醒来的时候,四周已然陷入一片漆黑,唯有洞中还残有两缕蓝光供她辨明此刻的状况,上方传来余亦的声音:“醒了?”

“你没睡?”

“比你先醒过来。”他回答。

百里花影却笑了,伸手摸着他眼下的乌青:“你骗我做什么呢?睡不睡我还看不出来?你平日里面都懒懒散散的,一看便知你夜里睡不好。”

他轻笑:“看出来为何不说。”

“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说了你便能睡好了吗?”她颇为骄矜的开口:“若是说了侯爷怕是要说我越了底线要同下官生气。”

“果然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念着那些圣人口中的酸涩话语,眉眼含笑:“这都是多久之前同你说的话了,你怎么还记得这般清楚,这样一闹到显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二人相拥而笑,百里花影靠在他的肩头,只觉得浑身发冷,发虚,余亦身上虽有暖意却依旧不足以将她骨中的寒气驱散。

“你发烧了。”他道:“若是疲了便睡,待你醒来,就能会去了。”

“我不想睡了,你陪着我聊聊可好?”

他静静护着怀中的女子:“你想要聊些什么?”

“你。”她拉过那人的手:“再难的案件都有头绪,可你……”她苦笑无疑:“可你我始终都看不透,一点点也好,我想了解你一些。”

乐正余亦却道:“譬如呢?”

“余亦……你是不是对活着没有欲望?”她说的很隐晦,并没有直言,仰头盯着男子的双眸:“月婵和我说,陛下曾经许了你高官厚禄,也许了你许多东西。南宫大夫也曾和我说过,你说你自己是未亡之子。”她殷切的想要知道真相:“为何?为何要放弃?”

“放弃?”乐正余亦思量了许久,最后摇首:“我没有放弃啊,至少如今并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念头。是南斗他们多想了,关心则乱。”

“可你也说过你对未来并无期望。这要如何解释?”

他极为认真的思量着百里花影的问题,而后一字一字的回答道:“怎么说呢?南斗他们总是希望我能将爹娘已死的事情忘记,或者说要我完全接受他们二人已经不在世上这件事。可是……这很难。”

她听着。

他说:“那毕竟是我爹娘。我不能忘记了他们去生活。接受他们再不会归来的现实也需要一些时间……可能是需要很久才对。不过……我确实对未来没什么期待,得过且过,熬过一日是一日江湖人便是如此生活的,南斗他们是朝堂上长大的,如何能明白江湖上的人是如何生存的。”

“你也是在朝堂上长大,后来才去的江湖。”她微微摇头:“陛下担心你总归是有理由。”转头颇为失落的道:“你心中有秘密,自然不愿和我说实话,当做是我多事这个问题跳过,我换个问题。”

他笑:“好,你换个问题。”

“当年呢?若是当年……你还会选择放弃吗?”

当年二字,将尘封在男子心中的回忆尽数引出,转醒时的绝望,大雨滂沱中的隐忍,烈毒入骨的疼痛,年少时最为心酸荒唐的回忆若奔腾的东水呼啸而至。

“嗯,会。”

并无那些言语上的掩藏,他额下一双月牙带着对往事的无尽唏嘘,那些唏嘘最后凝结成一抹无辜浅淡的笑意。眉宇却是余亦自己都不曾知的浓稠阴郁,他的视线落在漆黑无物的湖水之中:“这些年我经常在想,当初该死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最后死的却是我爹娘。既然我爹娘都已经死了,为何独独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的声音那样轻,那样凉:“我当时还小,并不理解离别的意义,只是大约知道爹娘不会再回来。所以总是在怪自己,明明是我该死,为何爹娘却死了。难道是我克死了我爹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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