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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女驸马之为欢几何(12)+番外

作者: 煤气味的榴莲 阅读记录

“哎,来啦!”

“你别吃了!我叫你是让你过来吃这儿糖蒜的么?”天香夺过小二手里正端来的盘子,护到身前,晃晃悠悠点着手指命令道,“你,嗝,先把杯里的酒喝了。”

林景年端起酒杯将其一饮而尽,皱着眉头,如啮檗吞针一般。

“你这是什么表情?这可是掌柜珍藏多年的东阳酒,还将它赠于了我,喝它,是你的福气!”

“是是,我的福气。”

“你可知道,掌柜为什么送我这坛酒么?嗯?”

林景年不答,伸手从她臂弯间端过盘子,继续吃她的糖蒜。

“是因为那个姓冯的!”

“掌柜说姓冯的曾经救过她的命,而我是她的客人,所以……嗝,所以……”

天香抱着那坛酒撑住身体,在怀里,像婴儿似的抚着它圆润冰凉的瓶身,似笑非笑地呢喃,“姓冯的很厉害吧……”

“嗯,很厉害。”

“她真的真的非常厉害……”

“从以前到现在,她一直都是除了父皇,我最崇拜的人……”

她模样哀楚,却又笑得开怀,说着说着便留下两行清泪来。那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进杯盏里,一滴两滴,天香却并未留意,仰头便将其饮尽了。

她喝得尤其爽快,喝水一般将那苦涩的东西咽进肚里,却像是浇上了她心口的那股暗火,那火势熊熊,扑面盖过来,林景年无力招架,便低头喝一口那东阳酒欲将它销去。

“你说,这么厉害一个人……”

“我是不是……一开始根本就不应该瞒她……”

“如果我不瞒她……就不会知道……”

“不会知道……她说的那些想我……”

“都是骗人的!”

“全都是骗人的……”

她抱着酒坛的身体缓缓低伏下去,絮絮说着,到后来,言语间不禁带了些凝噎,酸酸涩涩的,令人不忍卒闻。

正值饭点,天暗了些,小小的酒馆只寥寥无几的客人,煞是冷清,只剩天香低低沉沉的呢喃飘着酒气挤进空气中,再渐渐散去。

“酒入愁肠愁更愁,你这又是何必……”

三年都快过去了,这算是哪门子的心死。

酒不过是一种味道难喝的情绪催化剂,尽管林景年对此不屑,她与天香的缘分却全是由酒串联起来的——

一年皇帝宴席,在奉天殿后的花园,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位闻名天下的刁蛮公主醉酒的模样。

出人意料的是,所见却是与传闻大相径庭,其婉如清扬的美好模样。

倚靠着石栏,双瞳剪水,面若红霞。见着不远处的她,便嫣然一笑,莲步依依向她走来。

彼时,林景年便愣了神,腿如铅注,挪不去步子。酒杯从指尖戛然滑落,她痴痴望着,入耳的却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绍民……”

这一声浅薄的呼喊却似泰山压顶,落在她心上,如何也无法挣脱……

这糖蒜愈发地呛人了。

林景年放下筷子轻咳一声,瞧着对面那人似是不省人事,便侧脸,对身后的侍卫道:“去把冯素贞叫来。”

(三)

本草堂暂且歇了业,冯素贞、李兆廷与张绍民三人就上次行刺一事进行商榷,虽只寥寥线索,并无进展,对公主及那位目标人物林景年的保护却松懈不得,明的暗的,该有的排布一样不能落下。

而那些细碎的线索,只得在下次那些毒蛇出洞之前,再继续一点点去搜寻,以拼成一张完整的图案。

“已打草惊蛇,下回他们行动不知道要等多久,我为什么还得穿女装?”

昨日,林景年提出的如此疑问虽并不无道理,她也清楚,暗杀的极佳场合不是在寸步难移的闹市,就是在鲜有人烟的荒野,不然,便无法做到无迹可寻地取走林景年的性命。

显然,当下对手已经失去了绝佳的一次机会,而下次,最大的可能只有在他们回京的途中。但也是极为困难的,林景年本人虽持中立,但身为东林党人的庶子,一旦她的死留下一点具有指向性的线索,无论阉党下手与否,都会染上一身腥,一身洗不去的瓜李之嫌。

话虽如此,冯素贞却实在不想坐以待毙,她的脾性风骨不允许她在有可能伤到她身边之人的范围之内还畏畏缩缩,不去作为。

她前半生留下的那些遗憾使然。

不知不觉已天色渐晚,一位便装带刀侍卫的闯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丞相,林大人遣属下前来禀告,公主在对面的酒馆喝醉了。”

这侍卫的禀报对象虽是张绍民,当下,这消息的告知对象显然是冯素贞,场下其余几人显然也明白,便抬眼朝上位之人右侧的位置瞟去。

一瞬的沉寂,张绍民这个做丞相的看着冯素贞不禁有些窘迫,而后者的脸色却是难看得很,紧绷了一下午的眉宇愈发拧巴,抿着唇吐出精简几字便拂袖离席。

“公主由我照顾,张大人明日再议吧。”

公主乃千金之躯,在场这些官位或高或低的凡夫俗子没人能冒犯得起,倘若明日还被追究起来,那更是件麻烦事。再者,虽然他有在暗处安排影卫,让公主留在冯素贞身边确实安全得多。

张绍民如释重负,拍拍李兆廷的肩膀调侃道:

“得此良妻,实是李兄之幸事啊。”

后者只笑笑,不答。

酒馆,烛光昏黄。

冯素贞提袂,举步入户,里堂那人正睡得香甜,肩上披了半条褥子,一旁的小二正一个个搬去狼藉堆在桌角可只手盈握偏小的酒坛子。

那酒坛子较一般见着的做工成色要好上不少,她大概猜到了些,这位公主大人许是点了不少名贵的醇酿。

而她费半天劲打磨的那两根木棍正被那人踩在脚下,断成了四节。

见着来人,掌柜迎上来,神色为难道:“冯大夫,那位夫人她……”

“多谢万掌柜照抚,我朋友的吃酒这些银两可足够?”

“唉,不必,已付过了。”他抚下冯素贞递过来的手。

望去,林景年正笑盈盈地朝这边招手。

“那位夫人心情似乎不太好,冯大夫可要多加关心。”

冯素贞朝掌柜颔首示意,便匆匆过去。

“我先说啊,”来者脸色肃然看着吓人,林景年寒毛立起,举双手做投降状,“可是公主自己找我喝酒的,不是我灌的她。”

“我知道。”

入眼,那眉,那眼,那妆,皆染着泽泽水色,浓浓颜酡,堪得纠缠,虽正阖眼安寐,看着却煞是委屈。

偏这时清风穿堂过膝,广袖逸飞,连那发梢也似粘连了酒气,飘飘摇摇,破去胭脂,掩上霞容。

似那般——花无人带,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颓然不顾一切的模样,深深的,冯素贞凝视半晌,一些不可名状的苦涩玩意儿便如狼烟入侵,顺着咽喉,芒刺一般入了她心口,堙窒得很。

她只无处抵挡,松去紧抿的唇,遂仰头饮下了桌上剩余的那半杯苦酒,一股灼热穿肠而过,未及消退,便启唇道:

“林大人先回去吧。”

她的声音亦如她脸色一般沉郁,闻着声儿,林景年相继瞟觑一眼桌上的醉人儿,与一旁神色复杂晦暗的女子,迟疑半晌,耸肩离开了这是非地。

感情这回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一外人总归是不好插手过问的,什么不平,什么愤懑,都是惘然。

话虽如此,刚一踏出门槛,她便又顿了足,顺着那浓醇的味道回身望去,却是看见冯素珍瘦削的背影,与天香相向而坐,执壶,盛满一杯,再将其饮下。

她那时是何表情,林景年无从知晓,其中缘由,更是不知,却觉心中宽慰不少,踏着瑟瑟夜风,漫漫走着。

第10章 总相思

(一)

夜寒时,轩窗深闭,酒气恣意飘散,缠人得紧。

只阒然一隅,偏称得若空谷深幽,由她伏卧期间,望眼前伊人朱颜酡些,似醒非醒。伸以指腹,却似天边流云,无以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