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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片房里的玻璃心(66)+番外

作者: zs橙黄橘绿时 阅读记录

而襄思呢,她带着年轻女孩子的做作和骄矜,原想不到自己觅得的爱人的真实想法,她竭尽全力地要做出一番样子来:她将那一间间的屋子拾掇得一尘不染,尝试做力所能及的最可口的饭菜,她觉得自己是做到了的,可是他不再要她进那间肃穆的书房,不再给她一遍又一遍地念情意绵绵的书信……有时候她倚在窗前,脸蛋揉搓着不够细腻的窗帘布,没有目的地扫视外面并不优美的风景,幽幽地叹一口气,觉到自找的疲累时,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点也不曾了解过他。

番外章节7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那些让我们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是因为隐瞒。只知道蛛丝马迹,却要凭着直觉去揣测,那些人和事刻意地躲着、避着,不甘心显出全貌,有时候我们因为执念而深究下去,却忘记了这件事本与自己无关。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所谓的真正的自由自在,是一种超我的孤独。自由被鼓吹是好东西,它不断地被强调和升华,到了一种难以实现的境地。人们以为追求到它就能获得最高层次的幸福,可是自在久了,会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会有人选择去博得关注,争取存在感,可那种等待被关注的焦灼和确定被关注的微细的落寞让人更加难熬。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忽冷忽热是对人对事的一种常态。人类这种不甘于满足的生物,对新的事物或者许久未接触的事物总有好奇心,可人类又有天然的惰性,它驱使着人停止探寻,只有强大的欲望可以造就持久的热情,那些众多的忽冷忽热,那些犹犹豫豫和暂时的遗忘,多半是因为可有可无。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不要对朋友身边的异性跃跃欲试,因为人都是一样,不能做恋人的异性,还是不舍得让给别人。有人觉得,喜欢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却不和他在一起,是一种暧昧的无礼,可是不让她喜欢这样的人,难道去喜欢讨厌自己的人么?谁都想把好的留给自己,用不用得着是以后的事情,也许自责,觉得缺德,可是骨子里的东西怎么能完全改变?行动上的无意识,是人性所在。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心事重重,可是脸上爱笑;与你对视的时候,眼神闪避不及;触碰遥远的区域,成为了你;在怀旧的时候,害怕你的记忆已被忘得一干二净。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看到你,在最后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以前和我那么好,现在不是了。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我就老了。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假装懂得那么多道理,却还是不能把那些纠缠我的愚蠢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我有奔跑的思想,却没有冲破羁绊的勇气。

番外章节8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结了婚,他就再不像以前那般有一肚子想倒就倒的讽刺,他的幽默好像隐匿起来,叫那该死的责任感驱逐到心灵的蛮荒。

他并没有一点知觉,还是在餐桌上,两个人面对面地吃饭,郑燮突然把碗一放,两只眼滴溜溜地打量他的脸,随后幽幽地叹了一句:“你的话怎么变少了好多么……”她大概是无心地感慨,因为话音未落她又拾起碗来一颗一颗地接着数米,而且神色没有任何改变,可是他惊了一下,感到自己得了性格的顽疾,而且随即涌上来一阵慌乱:他是不是因此少了人格的魅力,而她察觉到了,会不会因此而弃嫌起他来呢?他始终是深深地怀疑着,却没有想过不自信还不止吞噬了他的诙谐的灵气,还一点点侵蚀了他家庭生活的快乐,使他不能懂得妻子心底里赖以寄托的仅存的一点浪漫情怀。

当然他也时而感到一种自我牺牲的苦楚,这可都是他自作自受,还以为自己是可以承担一切后果的超人,如今他却埋怨自己的武断,觉得自己的渺小实在是不足以撼动时间的,以往的冲动的热血、上头的震颤、醇香无比的甜蜜,都变成责备自己的最伤人的利刃,他有些后悔,背着所有的人,他未尝不后悔。可是过后他又反过来埋怨自己的背信弃义,最纯洁的日子里他许下的最纯真的誓言,怎么能轻易地违背?就是在心里有一点儿背弃的念头都不可以有,这是对他人格的亵渎。

这时候他再想起自己的妻:也许她正酣眠在他的臂弯,像一只顽皮够了的崽猫一样柔软而温暖——因为肉体的碰触的魔力,又一点点唤出他的记忆,好的那一部分,他栖在睁眼的黑暗里,念起她的好来:她穿着蕾丝睡衣在厨房“簇簇”地动,一面看着他的烹饪书一面照葫芦画瓢,年轻女子的傻气是笨拙的可爱,一回想起来就更加触动了他的心肠,他觉得自己僵硬的身体渐渐缓过来;她小心翼翼将婚戒褪下来拿手帕子裹了陈在茶几上,定定地看两眼,又往里推了一推,仿佛怕掉下似的,可是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她是个老派的姑娘;她十数年如一日的伏案,没有灵感的时候,将钢笔的尖儿点在纸上,机械地顿一下,拿起来,再点下去,又拿起来,往往是稿纸右边沿一片的深蓝色的麻点,却不自知。她的可爱不是全留在了婚前,他反而觉得婚前的记忆于他而言,情愿模糊。可是他清楚她的可爱,她的老派,她的沉静的魅力,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她的执拗,她的表里不一,她压制再三的原始的疯狂。他太过于清楚她的过去了,虽然她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可是只要一想起曾经她把悉数的可爱,把一颗真心都付与另一个人,他就不能不在意,甚至在婚后多年,更加不能释怀。

以前他没有那么敏感多疑,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可是自从有了把她拉进怀里的欲念以后,他就不再自由,他时常站在阳台上,看着上面下面的万家灯火,他想着别人家的情形,总是不免拿去做比对——他们俩是太好了,没有争吵,没有短缺,可是天哪,居然不缺什么,居然一句吵闹都没有?!

他拿着茶杯托的手这时候往往会微微地但是极有力量地一抖,他觉得自己活在一个狭小的假象里,没有什么人气,或者说,所有的人气好像都是他一厢情愿造出来的,都是他的错,他好像是在自己骗自己。

阳台上的夜色受了外部世界的点染,是家里面最绚丽的,他吸收外面的活力,朦朦胧胧、翻来覆去只想着一句,一句在哪里见过的话:“囚在耀金色的‘福’字流云的缸里,我是一朵不敢自怜的落寞的花”。

“来,喝一口。”禹霖把一杯泡好的放得温温热的蜂蜜水搁在茶几上,“你是怎么养成坐在客厅地板上写文章这样的习惯的?”

“你还能不知道吗?”郑燮轻轻晃了晃玻璃杯里几片柠檬,拿起来对着光看杯子透出来的黄绿的晕色,“我以前没有专门的书桌,都把床后面的平头柜子当桌子,只能坐在床上。”

“别总是呆在电脑前面,对眼睛皮肤都不好……”

“嗯嗯,”她啜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然后把杯子放到一边,偏过头问:“大人,中午吃什么呀?”

“你昨晚上不是说想吃鱼吗?我一早就去买了,正做着呢。”

“哦。鱼。”

郑燮把目光重新定格在电脑屏幕上。

写些什么好呢?

就写我的爱人、我的朋友、我的故事,慢慢写,慢慢想。

时间不允许我改变什么,我还能记下时间。

伸出手,郑燮轻轻敲出几个字。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