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星星遇见太阳(54)

她有点自我怀疑，自己真的有这么差吗。一直在努力自信的她，好像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硚长晨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撑到最后。奈何时间太过漫长而清晰，清晰到她可以感受出自己情绪的每一个细小变化，鼻尖是如何渐渐发酸，视线是如何渐渐模糊。她不敢大声呼吸，生怕鼻涕的声音会暴露自己的软弱。她努力睁大眼睛，却感觉到身体里的洪水快要冲破警戒线，身体在发出红色警报，马上就要冲破大堤！

“——嗯……我得先帮忙把卫生打扫一下……你先喝东西吧，我一会儿来找你。\"平常的语气，稳定的音调，看起来毫无破绽。陈婉甯是好心，只是硚长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不敢直视陈婉甯，努力掩饰着快要失重的心脏、掩盖着开始控制不住的几滴水，保持失控前最后的冷静。

“那我先走了，太晚了，我一个女生该不安全了。你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忠言逆耳，都是你该考虑到的。\"说爽了的陈婉甯满意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今天郝老板不在，那个阿姨第一次在这里亲自站岗。这次的她，一头黑到反光的大波浪长发，略微苍白的肤色，血色的大红唇，熊猫一样的深黑色眼睛，看起来凶凶的，说话还是有点刻薄，让硚长晨总莫名有些害怕。

她继续若无其事地收拾完桌子，开始扫地。

扫了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向老板请示一下去了洗手间。

走在路上，她突然笑了，没想到自己的控制力又厉害了。她隐约有些恍惚，身体微微发软，双腿有点支撑不住自己越发沉重的身体。可能是坐久了又站起来乱晃头还在晕吧，整个世界在她的眼里都变得摇摆不定。

到厕所前的一个拐角处，她突然拐了弯，拖着身子走到一个无人的储物间，关上门，打开昏暗的灯，全身无力地顺着门慢慢蹲下。她看着对面空洞的墙壁发呆，突然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按响了电话。

何忆齐有点无语，怎么她老挑他在图书馆拒绝接电话的时候突然打来。

“怎么了。\"他开口。

像是心底的声音响起。

她哭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地，她的视线已经彻底模糊。像触碰了开关，大堤彻底被洪水冲垮了。滔滔不绝的洪水不断上涌，顺着两道轨迹渐渐渗出，眼睛和鼻子只剩下酸楚。

她努力调整呼吸，减小忍不住的抽泣声，憋回因哽咽而紊乱的气息，\"没事啊。嘿嘿……我就是……突然想听一下你的声音。\"

“……傻不傻。\"

“嘿嘿……\"她冲着电话傻笑。

“你哭了。\"

“我没有！我就是有点感冒……鼻子不舒服……阿——嚏——你看我还打喷嚏了。\"硚长晨努力解释道。

“还在打工？\"

“嗯。\"

硚长晨不敢再说下去，怕自己彻底暴露。

“我去打工了啊，先挂了再见！\"

电话挂了，她终于哭出声了。她长大嘴巴，无声地哭喊着，任凭洪水在自己脸上留下七横八竖的痕迹，任凭世界被洪水淹没。

也许是至亲的家人，也许是最好的朋友，也许是那个人……生命中总有那么个人，一个声音，在你故作坚强的时候将你瞬间打回原形，让你忍不住卸下所有包袱和保护色，只想在他身边，不顾一切地痛哭一场。

仿佛哭了一个世纪，她缓过来一点了，带着哭红的眼和平息的心跳再一次出神。

良久，她的眼睛突然发光，大声对自己说：\"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啦！还得赶快干完活才能回去。没关系没关系，你那么厉害咱怕什么啊对吧！好啦好啦振作起来！！快回去！！”两手在脸上用力地胡乱一抹，站起来抖了抖发酸的腿，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储物间的门。

走回厕所的拐角，她看见了何忆齐。

第三十一章

他知道她是想自己躲起来，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软弱，独自处理自己一时的承受不住。既然她选择把自己藏起来，何忆齐便选择不去打扰她。而是给她留出足够的自我空间，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守护她的悲伤。不知道为什么。

“我先帮你，去把洗脸。\"

“哦。\"

洗完脸走回大厅，被女生包围的何忆齐拿着扫把跟她说：\"喝杯水缓一缓，剩下的我来扫完好了。\"

硚长晨有点不知所措，\"别别别……没事还是我来吧。\"

阿姨从他们旁边经过，一下子注意到了何忆齐，“这不是你第一次来时问的那个小帅哥吗？原来是你哥哥啊。你这小姑娘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难得这么好的哥哥愿意帮你，我要是你我赶紧去旁边歇着了。看你哥哥对你多好，知足吧。\"

硚长晨有点尴尬，何忆齐什么时候成她哥哥了。她不好意思顶撞这个看起来不是很友好的阿姨，弱弱地解释道：\"他不是我哥哥……\"

“喔喔……我误会了，是你同学啊。你们同学之间关系真好哈。\"阿姨慈眉善目地欣赏着何忆齐。

“我是他男朋友。\"

空气安静了。

仿佛全世界都窒息了。

阿姨和周围的女生愣住了，一脸错愕地打量着硚长晨。

硚长晨更是惊讶，心跳如雷，脸像喝了瓶二锅头一样瞬间刷红，眨巴着眼睛看着何忆齐，突然想起来了关于\"名义\"的那件事，好像又有些合理了。

这个名义还真是把硚长晨搞得幸福却晕头转向的，让她第一次体会透彻\"被动\"二字的含义。

“没……没问题啊，就是看着不太像。妹妹你还真是幸运啊哈哈……\"阿姨尴尬地笑了笑。那些女生见了何忆齐的女朋友仿佛觉得自己机会更大了似的，更加热情地往何忆齐周围凑。

硚长晨不喜欢拥挤，便很有眼力见地自觉让到一边。

“麻烦让一让，挡着我看我的女朋友了。”推搡的人群中，何忆齐搂着硚长晨离开了酒吧。

看着车红酒绿中人来人往的夜景，大大小小的灯牌将黑夜点缀出斑斓的色彩，各种声音充斥着大街，骄傲的宣扬着人间的音调，满满的烟火气浸入整颗心脏，有一种脚踩坚实大地的踏实感。

刚才的一切仿佛一场从未有过的噩梦，对于愈合速度巨快的大厉害硚长晨来说，她已经快忘记躲在门后绝望和无助的感觉了。尽管那些话是实打实地戳进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痕迹，心里被堵着的那个口，还是没有散开。

街边一个中年人脏兮兮的在街边乞讨，前面摆着一张大纸写着他的各种艰难困苦。硚长晨照例从书包里掏出两块钱小心翼翼地给了他。刚往前走，一个骑共享单车、正在等红灯的大叔从侧面突然拍了她胳膊一下，吓了她一跳。

何忆齐一下子警觉地搂住她，神情冷峻地看向那大叔。

太过突然，心脏悄然颤动了两下，她神情惊慌地看向何忆齐。

大叔面色凝重，用眼睛指了指那乞丐，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硚长晨没看太懂，只感觉到一种谍战片的氛围。她同样用表情回应大叔，说她没懂。大叔仍摇摇头。

旁边的何忆齐白眼已经翻出天际，抛下硚长晨直接往前走。硚长晨也赶紧走，途中扭头看向大叔，大叔也还在看着她，冲她摇头。硚长晨怔怔地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扭头赶紧跟上何忆齐。

“感觉好恐怖啊。\"

“……你是想说刺激吧。人家只是好心提醒你，那个乞丐是一个骗子。谁让你每次都乱给人家钱了。\"何忆齐不看她。

“我哪分得清真的假的啊。\"

“帮助骗子就等于助长犯罪气焰。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挣钱，哪怕卖废品扫地。\"

“但是他可怜啊。我娘娘就经常帮他们楼下原来卖彩票的人，买彩票的时候给他们带饭啊什么的。我妈有一次也往街边卖艺的盲人口袋里塞20块钱。帮助别人有什么不好的吗？而且我每次都给，总会有给对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