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星星遇见太阳(42)
何忆齐笑了，“我知道。”
“‘因知道若干年后的人世，再也不会有人惦记我们的存在，因此这段饱满的生命，是我们以生之为人而骄傲的唯一见证。’这是我初中看到的句子，难得现在还记得这么清楚。”硚长晨说，“这也是我一直想要做到的。活着和生活最大的区别不就在于意义两个字吗？”
何忆齐当然知道，硚长晨追求的远不止生活的安逸。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发挥自己有魔力般的影响力，带动着何忆齐的心脏一起为意义而跳动。毕竟硚长晨是影响自己价值观的第一个人。
“你想当律师吗？”硚长晨问。
“不想。”何忆齐答得很干脆。
硚长晨惊讶了，眼睛回过神，视线从地面转到何忆齐身上，灯底下反射着黄色的光。“为什么啊？”
何忆齐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认真地回答道：“大一的时候觉得理所应当是律师，后来发现不适合。”
硚长晨更是不懂了，“你这么聪明又会说话逻辑又快又清晰，怎么会不适合呢？”
何忆齐说：“律师维护的不一定是正义，而一定是自己的委托人。而法律只是律师的工具，不一定是律师所遵奉的信仰。你也说过，法律不一定等于正义。”
“那你就努力当一个维护正义的好律师不就好啦。”硚长晨说道。
何忆齐沉默了。她的话总能让他静下来审视自己的内心。
受硚长晨“社会记者”、“刑警”、“急诊医生”这种热血又有意义的职业观的影响，如果何忆齐要当律师，也一定不会甘于打普通的经济官司，一定会是打刑罚官司的律师，这也就意味着他要在法律、正义、罪数之间周旋。可是……
“都怪你。”何忆齐突然没来由地任性起来——都怪她让他的心跳不习惯长时间的风平浪静，怪她让他的心也变得那么大、让他的生命变得鲜活，怪她让他不甘于做一个追求安逸无忧的平凡人。
硚长晨被突如其来的指责搞得一脸懵，“我怎么啦？”她努力站在何忆齐的角度上去想，“没关系，就算不当律师，你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诠释意义啊。像我很喜欢记者，因为记者就比律师要简单，不用受法律和委托人的捆绑，可以全凭一己之力去追求心中的正义，捍卫公平和真相。而且你也看了《看见》，真的全是感动。”硚长晨回想起那本书的零星片段，不由得再一次震颤了一下。
“人生的最大价值在于寻找意义。你不可能立刻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总要在生活中、你的选择中慢慢靠近你的自我。我是觉得，你那么优秀，理应为社会做点什么，或者给生命留下点什么。不过终究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选择，毕竟你才是你自己的主人。”硚长晨一本正经地念叨着。
不远处，一片没有从生命中抽离了的枯黄色叶子，在灯光照不到的昏暗布景下，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又一生命宣告着退场。
“虽然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不美好的事，但我们依然要相信并努力守护美好。虽然我当不了医生，但是我可以将来考一个急救证一类的东西，然后去那些发生地震或者战乱的地方当志愿者。”硚长晨又开始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说着，她不由自主地满怀期待的眼神看向何忆齐，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期待什么。
何忆齐扭头看着硚长晨，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硚长晨的眼睛突然放光：“真的假的啊？！太好啦！”她捧着尚有余温的香甜奶茶心满意足地喝了起来。
一个未来的约定就这样在眼神中定了下来。四年了，这种无需言语的默契总能让硚长晨的心格外踏实平静。
何忆齐当然相信，硚长晨可以做到这些。事实上，虽然她什么都做不好，但她总会把想做的事努力做好为止，所以除了实在没有一星半点儿的自理能力……没有什么是硚长晨想做而做不到的。这是她与自己较真的执拗，也是和何忆齐一样厉害的地方。
何忆齐捧着凉了的咖啡，笑了。
前几天他们宿舍的男生问过何忆齐硚长晨是怎样的人，何忆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他太了解她了，太多修饰词涌进脑子，一时找不到具体的只言片语去形容。现在，他好像有了。
硚长晨应该是一个……无论何时都会很努力灿烂的人。对于他而言，她就像太阳一样，带着刚上道的他，帮助他、陪着他寻找……意义，让他看得见自己。
第二十二章
“挑两个大家都没课的日子，我们在外面寻唱一次。\"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抬起头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正经地说疯话的人。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疯狂的想法居然来自何忆齐那颗被理性和骄傲占据的大脑。
“这样就会有更多人看过我们演出，有更大的几率拉更多观众。就今天下午，趁大家都没课，也都没来得及用理性反复考量。像硚长晨学习，一起不用大脑单纯靠冲动和热情去做件蠢事。\"
“……你是在夸我吗？\"硚长晨仔细思量何忆齐这句话的含义。
“可是就算不思考我也知道我不敢啊。\"肖雨扬明显慌了，她是六个人里面底子最差的一个，加上本身对自己的极度不自信，即使有拼命的追赶，每次演出时都还要自我怀疑一番。尽管前几次都演出大家没有发现她心虚的琴技，但这次是面向北京的所有路人，她的心瞬间被前所未有的猛烈不安所淹没。
彭不染想了想，露出和何忆齐相同复杂的微笑，\"没事，我们一起丢脸。你不是一个人，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丢就丢呗，反正你是跟我在一起，我不觉得你丢脸就行啦。又没人认识你，管别人怎么想咧，你觉得好就OK了！\"艾煜阳咧嘴笑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艾阳……我也害怕……\"余一biang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看着他。
“行……\"艾煜阳站起来，\"那来一个高冷男生间酷酷的做作握手还是男人之间有点娘的官方拥抱？\"
“那还是握手吧，毕竟我们那么man。\"两个人一脸何忆齐式无表情的模样伸出手做作地碰了碰四个手指。他们四目逐渐相对，几秒后艾煜阳一个灿烂的微笑，余一biang表情突然崩塌，扑到艾煜阳身上，还是来了一个娘娘的男人间商业官方拥抱。
旁边坐着的几个人瞬间收起瞪大的双眼，自觉地把头扭到一侧，默默地吃了一口米饭。
他们拍了拍对方相互打气，温馨的氛围中仿佛升起了甜蜜的泡泡。良久，两人意识到气氛不对，默契地立马弹开，尴尬地坐回位置扒了几大口碗里的空气。
硚长晨很淡定地坐在观众席上边吃饭边傻乐着看艾煜阳余一biang常见的诙谐戏码，殊不知一双眼睛神情复杂地瞥了她一眼，就已经看穿了她表情上的所有武装。
她怎么可能不怕，但她不想再给他们增添负担，也想让何忆齐看见自己脆弱的心理素质正在变强，尽管还是会被大大小小的突然所吓到，但她已经可以成熟的面对压力，哪怕只是表面上。
此时此刻，她内心的自己依旧在呐喊。
何忆齐若有所思地轻轻一笑，喝了一口很少看见他喝的硚长晨风格——橙汁。
硚长晨的内心写满了尴尬，为什么大家不能等他们摆好乐器做好准备再凑热闹，为什么他们不能直接开始，繁杂的装设备的过程把场面搞得更佳尴尬和突兀，把时间拖得如此漫长。
她不敢抬头，只是有一种做了亏心事一样的心虚感并且十分强烈。她什么都不敢想，一双双眼睛像喷火枪一样射得她的脸滚烫，大脑一片空白。
六颗心脏频率相同地猛烈跳动着。
他们开始到处找那些人多的“免费场地”，公园、地铁、商场门口，到处都有他们在凉风中冒着热气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