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星星遇见太阳(27)

硚长晨一睁眼，直接撞上何忆齐的眼神。第一次离这么近看他，硚长晨有点斗鸡眼。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她的斗鸡眼越睁越大——

“妈呀！\\\"她见到鬼一样地弹开，一头撞在了艾煜阳的膝盖上。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生气！\\\"硚长晨顾不得头上的疼痛，手忙脚乱地向何忆齐道歉。

何忆齐好像不想再提这件事，淡淡地一句\\\"没事\\\"后开始看书。

这样的他，让硚长晨好像更加失落。

大概在他眼里，自己和余一biang艾煜阳是一样的吧，所以即使靠在他身上，他的内心也自然不会有任何起伏。

又重温了久违的何忆齐冰冷的心，硚长晨也不再多说什么。习惯了，自己并没有给何忆齐带来什么情绪上的不稳定和与自己一样难以平息的心跳，所以也没什么好困扰的，无非是自多多情的脸红罢了。

买早餐回来的彭不染看见眼前的一幕，瞥见埋在书后的何忆齐，笑了：\\\"歉道够了就赶快吃饭吧，吃完练会儿歌，然后继续复习，后天就考试了。\\\"

时间像被偷走了一样，彭不染口中的\\\"后天\\\"很快就来了。连续考了好几天，在大家被卷子考糊之后，终于盼来了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和第一次短暂的离别。

硚长晨在跟何忆齐去高铁站的路上。他们转了两趟地铁后在最后一趟高铁上，何忆齐不经意间说起，“带身份证了吧。准备好一会方便取票。”

硚长晨愣了一下，“……取票要用身份证！天啊我忘了这件事了！”说着她赶紧打开书包，祈祷自己出门有带钱包。

感谢这个手机支付的时代，让她这一次出门前突然觉得没有带现金的必要，就把钱包留在了宿舍。她完全忘记了出门要带身份证这件事。

她扭头看了一眼何忆齐以及早有预料的脸，做出了绝望的表情。

何忆齐沉重地叹了口气，“怪我太信任你了。还好我想到要早点出门，下一站下车回去拿吧。以后身份证出门随身带。”

“噢……”她努力把这个意识存进自己脑袋里。

离开学还有一周，G市。

艾煜阳正百无聊赖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玩手机，突然电话响了。来自北京的号码，是余一biang。

“怎么啦？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用你的巨大的红包把年兽砸死啊？\\\'\\\'艾煜阳还沉浸在自己没来由的玩笑中，听见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声音：\\\'\\\'你能来窝一趟吗……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现在？！\\\"

一个小时四十分后，艾煜阳拉着行李箱出现在根据地的门口。和时间比赛的他显得略微狼狈，被风吹的头发有些凌乱，耳朵通红。他从零食箱里拿出一瓶水狂饮了几口。

“喏！给你带的特产，挺好吃的。\\\"说着继续从零食箱里拔出几袋零食递给余一biang，\\\"说吧～\\\"

余一biang摇摇头，\\\"这次不想吃东西了。\\\'\\\'

艾煜阳像听到了特别不得了的事情，吓得赶紧把零食全部拨开，一脸严肃地问：\\\"天啊！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出神：\\\"我爸妈……离婚了……？\\\"

后面的三个小时，余一biang一边玩弄着手里的鼓棒，一边给艾煜阳讲了他的父母是如何从如胶似漆般的相爱，满满走向无话可说的边缘。而这一切，他居然全部毫不知情。

他的父母太爱这个宝贝儿子了，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改变，从而怀疑他们对他的爱。所以，直到余一biang受彭不染得影响，难得地在家打扫一次卫生，才发现了妈妈丢在一旁的草拟的离婚通知书。他的父母果然跟他一样，隐瞒这么大的秘密都这么不走心。

真感谢彭不染影响力极大的\\\"好习惯\\\"。

他说他的父母告诉他，彼此之间不是互看不爽，而是没有了感情。还给他讲了他不太懂的道理，与其拿婚姻去拴住一对没有感情的躯壳，不如趁还来得及，还彼此自由，用外面的世界还对方一颗完整的心。

也许，他们从头到尾就不该在同一条船上，只是当时为了证明彼此的爱情，他们提早的抛锚起航，以至于来不及回头。不过他们在儿子身上却十分有默契，所以在余一biang面前依旧演的很好。毕竟他们还是相互喜欢的，朋友的那种。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中邪一样地开始打扫房间……

“走吧！请你吃饭，想吃什么？\\\"艾煜阳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我现在很难过不想吃东西……得过几分钟才有食欲。\\\'\\\'

“好啦！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嘛，这下我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了，挺好的。\\\"艾煜阳安慰道。

“可是我还有妈妈啊……只是不跟我爸爸在一起了而已。\\\"余一biang白目地看着他眨着眼睛。

艾煜阳面带假笑地看着他：\\\"还想不想我请你吃饭了。\\\"

“我想吃必胜客！\\\"

——诶，一biang。尽管有时我们不是很想承认，但父母跟我们一样，终究是有自我感情的普通人。他们会坦率地选择自己的幸福，也会勇敢地告别自己的不幸福。可无论他们作为自己的选择是什么，我相信，他们都永远不会改变作为父母对我们的爱。所以，你依旧是一个幸福的小孩。——艾阳。

另一座城市，硚长晨正和娘娘一起饭后散步。

硚长晨的爸爸是上海人，后来南水北调的工程中举家搬到了现在的高考大省F市，现在想想硚长晨还总是会不由得惋惜一下。娘娘就是上海话姑姑的意思，从小叫到大，叫着叫着，味道就跑偏了……

因为妈妈生她生得很晚，爸爸又是家里最小的弟弟，而娘娘是家里最大的姐姐，所以现在的娘娘真的已经很大很大了，就像外婆一样。硚长晨没有出生下来就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但有最疼她爱她的姑父娘娘。现在，硚长晨已经不敢去算娘娘姑父的年纪，生怕鼻尖算酸，把眼泪算出来。

晚上的风虽然刺骨，却能感觉到清冷的新鲜味道，还好今天的霾不是很重。

娘娘和硚长晨在暖黄色的路灯下走着，旁边是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汽车迎面而来，打来的一束束光更是照亮了整条马路。她紧紧牵着硚长晨的手，把她当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样循循带领着她。

她出生三天就到娘娘家住了，硚长晨回想起来，好像自从12岁搬走和妈妈住了以后，娘娘就再也没有拉着她走过路了。她就这样像小时候一样拐着她的手看车看路看障碍物，让硚长晨莫名产生一丝错觉，自己好像从未长大。

她已经不大记得童年的些许时光。一些片段隐隐出现在她的记忆里，脑海中浮现的些许片段，仿佛是别人的记忆，与她无关。人生虽然漫长，每一段都要自己经历，有时候却又觉得很短暂，因为只记得其中大纲，剩下的支离破碎的画面已经变成一粒沙，陈埋在时间沙漏的底端，然后逐渐垒成了今天的自己。

“好久没有这样拉你了。”娘娘突然开口，“小时候你总是不让大人拉着，非要自己走，自己还走不好，没走两步就摔倒了，摔完了站起来还再接着走，真是走两步跌一跤。后来用小推车也是，人家小朋友都是乖乖坐在小车里让大人推着走，就你不听话，非得自己推着小推车到处跑。”

这么倔，果然是硚长晨小时候，她心里迷之得意了一下。

“你姑父也是，脾气跟驴一样倔得不行。但他是个好人。”娘娘莫名联想到了姑父身上。

“之前河南闹饥荒，几乎吃不上米面，就你姑父部队里有发点粮食所以咱们家还算有粮食吃。但是每次一到吃饭，你姑父就板着手站到门外不肯进来吃饭，绷着脸也不说话，连续几个星期都是这样。叫他也不听。好久之后说起来，他才说：‘我的人民同胞都是在收饿，我哪好自己吃粮食啊。’”娘娘就这样像讲故事一样缓缓道来，有一种久过埋怨之后的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