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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恺楚]Until the Day(18)

作者: 阿矾 阅读记录

他问恺撒:“你认为什么是向导的本质?”

“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帕西·加图索这样的向导,哪怕等级是最高的A,他所引以为傲的那些技能,都不是向导的本质。他并不是某种范本。”

“那你呢。你是一个哨兵,什么又是哨兵的本质?”楚子航反问。

“专注和责任。”恺撒没有任何犹豫。

“背离家族就是你所谓的‘责任?”

“我只对我认定的事情负责。很明显家族那种东西不在这个范围里。”

“那么‘专注?”

“虽然哨兵的五感都很灵敏;大多数哨兵也都倾向于均衡所有的能力。但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策略;即使是哨兵,精力和能处理的信息也是有限的。面面俱到的最终结果,只会是平庸。”恺撒随手打开一侧的车窗,风掠过辽阔的密歇根湖湖面,带着初秋的凉意、湖面的水汽和四面八方的声音。“我最灵敏的,是听觉。

“它能带来最全方位的信息,前后左右任何方位;受光线的影响很小,不论黑夜或白天。它是我的母亲馈赠给我的礼物,是我最重视、最专注的感官。”

楚子航陷入了思索。他从未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

之后的路程他们没有更多的对话。

终于,越野车缓缓减速,停在了一片仓库前。

“到了。”恺撒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多谢。”楚子航说。

哨兵笑了,“你今天谢我有点多。这次又是什么?”

楚子航犹豫了一瞬,低声说,“所有。”

微风将话语送入恺撒的耳朵里,他转过身,阳光从前方的挡风玻璃处照射进来,楚子航整个人被裹在明亮的阳光里,发丝都是透明的,眼神坚定而明亮。恺撒突然回忆起五天前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双眼睛,映着温暖的灯光,远远地望过来;机油和硝烟的味道已经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清凉的膏药味。

很好。恺撒想。如果他没理解错,这大概就是道别的时刻。

到这里就结束了。他阴错阳差地认识了一个向导;从身无分文到赢得百万现金,然后瞬间清零;被他胁迫,从酷热的赌城去到晴朗的高原,从大陆的西岸一直到五大湖;以为无论如何也不会踏入加图索家一步,却再次面对如以往一样烦人的、家族的一切。

有脚步声从仓库的方向靠近,是车行的工作人员发现恺撒到了。他有点恼怒,这帮人未免也过分殷勤了些。

哨兵的脑中变得透明而清晰:他只剩下一句话的时间。

楚子航并不是擅长告别的那类人。而这段意料之外的相遇注定需要一个干净利落且不落俗套的尾声——

“帕西有一点没说错。我确实挺喜欢你。”

说完,恺撒·加图索打开越野车门,迎面跃进了初秋灿烂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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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恺撒和弗罗斯特的对话基本就是捏的龙2的原文。

## Chapter 09 远行

楚子航独自沿着原路返回,路的一侧是高大的树木,上午的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落尽车里,零星的光斑落在他的脸上。当芝加哥大学的哥特式尖顶再次出现在眼前时,他略一犹豫,打转方向,越野车沿着著名的中路公园缓缓进入校园。学校的大多数建筑已被征用为避难所,没有学生或教职员工,整个校园显得空荡而萧索。

他在校园里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了一处树荫下。即将入秋,草地微黄,楚子航挑了一处坐下,将海姆达尔的文件档案、父亲的日记本和明信片依次在身前摊开。后备箱里还有三瓶姜汁汽水,他抽出一瓶,用生锈的开瓶器撬开金属瓶盖。

明信片一共四张,楚子航已经看过无数遍。发件人地址已经变成一个查无此地的信箱编码,左侧的空白处爬满了他熟悉的来自他父亲的字迹。翻到背面,每一张都是一幅简单的钢笔写生,着笔不多但精确,寥寥数笔描绘出壮丽的雪山和森林,冰川及苔原。

他翻开楚天骄的日记本,里面没有任何和学院的任务相关的信息,大多是一些随后写就的日常的记录,无外乎“今日向北10英里;风大雪厚,累死了;林子里的狗熊还挺活泼,远远听到一只母熊带着两只小熊嗷了一路。”之类。

至于那叠厚厚的资料复印件,都是晦涩的代号和数据,一个个仔细地标注在地形图上;即使有一些描述,也都是用专业的保密性文字写成。楚子航叹了口气,如今这份资料对他来说,纪念意味远大于实际意义。连邮编都能被从地图上抹掉,这些当初他父亲仔细勘察过的地方想必早已物是人非了。

一只花栗松鼠跳跃着从草地上经过,楚子航随手丢了两颗花生。树荫下没有风,零星的落叶旋转着飘落在草地上,他想找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但此时的心情却和他预想的大相径庭。

阳光把哥特式尖顶的影子印在纸页上;碳酸气泡在口腔中跳跃,混合着极淡的甜姜味;一双悲伤的蓝色眼睛在脑海中缓缓浮现。终于,楚子航喝完了玻璃瓶里的汽水,呆呆地望着不远处。松鼠已经夹着花生跑走了,只剩下落叶随风四散。他以为自己身为向导永远只会是一个旁观者,但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动摇。

他需要做两个决定。第一个计划已久,因此并不难;但另一个……

草坪的另一侧是一座红色的公用电话亭。楚子航犹豫再三,从口袋中翻出一枚硬币。他一直都记得施耐德教授的电话号码。他忽然想和教授聊一聊,一个类似父辈的角色也许能在这个时候给予他哪怕一点点提示。

电话接通了。

“施耐德教授。”

“楚子航吗?”施耐德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沙哑,却似乎并不惊讶,“拿到了吗?你想找的有关海姆达尔的东西。”

“是。”楚子航顿了顿,“谢谢您,还有昂热先生。”

“不用谢我们。这件事最该谢的是加图索先生。”

楚子航迟疑地开口,“我……”

“你似乎很犹豫。”施耐德听出来了,而他从未见过他的学生踌躇过;在他的印象中,楚子航如同一柄利刃,出鞘的同时就已经决定了挥刀的方向。“怎么了?如果你还愿意跟我这个不称职的导师说一说。”

“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去做……”楚子航停了下来。

施耐德敏锐地捕捉到了对面的停顿,意识到他的学生并不想将事情详细地说明;这大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他斟酌着话语,“我虽然不如昂热校长,天生就能把道理说得很漂亮……但被那些上门传教的年轻人们荼毒了这么些年,这个问题还算能勉强有些经验。”

楚子航握着听筒,等待着教授往下说。

“在我们的一生中,会犯的错误都可以归结为两种:一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称为‘作为之罪’,sins of commission;还有一种,没有去做一件本该做的事,称作‘不作为之罪’,sins of omission。人的一生面临着无数选择,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前的选择是否会成为日后的错误。”

楚子航听到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两声咳嗽。

“作为之罪带给我们的,更多的是当下的懊悔或痛苦,它出现地强烈,但消逝地快速,人的记忆是一块不靠谱的磁盘,总能洗掉我们当时的错误和心情。但不作为之罪,那些你本可以做到却没有去做的事,那些你本可以选择却错过了的决定,随着时间流逝,只会愈发让人无法释怀。和前者相比,它要糟糕许多。”

施耐德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了解他的学生,执拗却聪明。

楚子航长久地沉默。久到施耐德甚至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我明白了。”电话那头传来楚子航的声音。

“决定了吗?”

“是。谢谢您。”

楚子航挂上了电话。心中从未如此清晰。他没有办法就这么干脆地离开。那一双蓝色的眼睛从心底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