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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澜湖(4)

他说,小鱼儿,你的尾巴真漂亮。然后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把他捞出来丢到地上,

开始一片片的,刮掉那美丽的鳞片。

那一夜,李放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他觉得好像把这辈子能哭

的都哭了。他想翻滚,想撞墙,想昏死过去,总之只要能让他远离那刺骨的痛。

可那些魔鬼牢牢压住他的四肢,只为让谭新能够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散落一地的宝

石。

仅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李放却像煎熬了一辈子。尾巴上的

旧伤未好,新伤便至。他也曾因为骇人的疼痛而想要听话的主动去哭,可那眼泪

偏偏倔强的和他过不去,任凭他如何努力。慢慢的,他和谭新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除了极致的疼痛,没人能让李放哭,哪怕他自己。

自从被囚禁以后,谭新再没碰过他。尽管他会经常赞美李放的

美,可那语气里,却包涵着另一层丑陋的深意。而更多的时候,他的眼神,更像

是对于异类的疏离。

一年里,他们几乎辗转了大半个中国。当盛夏的某个子夜,他

们落脚到了西南某个小镇上时,警察追缉而至。逃命中,谭新都没有忘记把李放

带上车。他们用绳子把他捆得结结实实,然后,和警察玩起了夺命狂飙。

当车行至一座老桥上时,前方的警车早在那里守候,眼看前有

狼后有虎,谭新急红了眼,居然猛打方向盘直接冲下了桥!

久违的河水冲进李放的眼耳口鼻,那感觉居然是莫名的温馨。

冷眼看着车里的人拼了命的想要打开车门逃命,李放忽然笑了。那一刻,他甚至

恶毒的希望这门永远打不开,然后让冰冷的河水把这帮魔鬼通通湮灭。

可惜,他还是失望了。谭新第一个打开了车门,手脚并用的往

外游。李放总觉得他似乎回头看了下自己,但并不确定。跟着谭新身后,车里的

另外三人也挣扎着逃出生天。

剩下李放一个,从容不迫的用他们丢弃在车里的刀割开了绳子

,然后离开车子,在水中慢慢的,将伤痕累累的双腿变为鱼尾。

李放并不知道那条河流正属于西南水系,他只隐约觉得水里有

他从小便熟悉的气息,于是追寻着那烙印在血液里的记忆,他一路游回了镜梦泽

。三天三夜,他险些抵不住。可每当他脱力的想要放弃,镜梦泽的气息就会突然

出现,似乎在一点点的引领着他,引领着镜梦泽的孩子,回家。

就像有感应般,李放从镜梦泽水面浮出来的时候,他的父亲就

坐在岸边,望着他冒头的方向。那一刻,父子俩都以为是做梦。接下来几天,李

放的母亲抱着儿子哭得几乎心碎。

当知悉了事件的来龙去脉,李放的父母知道再把李放留在镜梦

泽,实在太危险。于是父母商量一夜,决定把李放交给李放母亲家在西南某个城

市的远房亲戚抚养,和那亲戚的关系若真的翻族谱,恐怕得追溯到乾隆时代的通

商,可在夫妻俩好说歹说的央求下,亲戚还是答应下来。这一次,是夫妻俩送李

放去的火车站。因为在亲戚那里,李放只是一个普通的少数民族男孩儿。

在亲戚那里,李放才开始学会了现代生活。他把汽车落水时谭

新遗落在车里的宝石交给了亲戚,骗他们说是族里祖传的宝贝,就当未来几年的

伙食费。于是,十六岁的他,被送进中学直接念了初二,然后初三,中考,高一

,高二,高三。五年间,他只在高考结束后回过一次家。短暂的两个星期,他便

只身去了那座大学林立的北方城市。

如今,才刚刚大一上学期期末。

雨,完全没有减弱的势头。反而越来越凶猛,几乎成了暴雨。

林木森躲在大树底下,还是满头满脸的雨水。他胡乱的抹了下脸,悄悄的看着那

群奇怪却并不友善的黑衣人来去匆匆。直到确定了那帮人彻底离开,他才皱眉念

叨:“又不是骇客帝国,用得着黑衣黑裤黑眼镜还打着黑雨伞嘛,也不怕瓢泼大

雨路面湿滑一脚蹬空少俩门牙……”

半小时以后。

“晕,你准备当微澜湖水怪啊……”林木森终于等得不耐烦,

再来他也已经被大雨浇得五迷三道,“再不出来我可就阵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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