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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雨眉烟·上(2)

作者: 萌宁 阅读记录

他隔着湿毛巾,抓着紫砂壶的把儿,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碗,便急急向房内走去。

落尘:“师母您快将她微微扶起来一点,我好喂她药。”

茹蓝按照他说的,一手撑在那女婴的后背。落尘夭起一勺汤药,放到嘴边轻轻一吹,才送到她嘴边。

那小娃娃也是听话的很,乖乖张口,让落尘把药喂进去,竟然一滴都没有流出来。

没过一会儿,一碗药便全部喂完。女婴的脸上的红色也褪下去一点。

茹蓝和落尘都感觉到一颗心落地。

茹蓝:“多亏了你,一开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有愧作这个师母。”

落尘宽慰她说:“若不是师母及时把她带了回来,只怕这小娃娃是救不回来了。”

他又问:“师傅呢,回来了吗?”

茹蓝惊起:“我这个不记事的脑子,都忘了叫你岸栀师弟去接他了。”

“不过。”她敛了惊慌的神色,一派淡定坐了回去,“就让他多走走山路也没什么。谁让他当初笑话我是母老虎。说我除了会这暴烈的武功其余什么都不会。”

落尘站在一旁,微微笑着,心里不禁想到师傅对他们的教诲:惹谁都不能惹女人。

如今看来,实在是有几分道理。

白枫帘今日这一通走算是把腿给走瘸了,奈何心中还牵挂着那个烧得不省人事的女婴,又拖着半残的身子去了药房。

刚进门便听见落尘说:“她没事了。”

白枫帘长长地呼了口气,茹蓝看他一脸要死不活的倦意,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她并不打算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她“呀”了一句,语气里的懊悔表现得情真意切:“我这一颗心都放在这个女娃娃身上了,倒忘了喊岸栀去接你了。”

“哦,竟是这样?”

白枫帘的语气很值得玩味,茹蓝终是心虚,忙拿着女婴的衣服起身道:“我去给她洗衣服,你们在这儿照看她便好。”

白枫帘幽幽一声:“那真是稀奇啊。”

茹蓝给他使眼色:后辈还在呢,留面儿啊。

白枫帘撇嘴表示:你的面儿有吗?

茹蓝最后离开前给了他一个凶狠的眼神:等着瞧!

落尘习惯了师傅和师母二人日常拌嘴打闹的日常,说来奇怪,师傅对谁都很大度宽容,对师娘茹蓝却是一点都不让步,总是能争得她哑口无言直跳脚。

而师娘总是不知疲倦地找师傅斗嘴虽然次次都败下阵来。

大概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师傅能收服在谷里阁里武功最为高强的师母的原因吧。

落尘问他师傅道:“这个女婴是谁?”

白枫帘摇头说:“不知道。估计是被哪家遗弃在半道上的吧。”

落尘不由道:“真可怜。”

“是啊。”

“那她有名字吗?”

“没有。”

“我可以给她起名吗?”

“人是你救的,当然可以。”

“淳烟。”

“哦,是那个药酒?”白枫帘来了兴趣,“为何要取这个名字。”

“因为我今天刚熬出来了制作淳烟药酒所需的滋补汤。”

第二章

淳烟自此便生活在了谷离阁,由阁主白枫帘和阁主夫人茹蓝扶养长大。

白枫帘教她酿酒之术,茹蓝教她防身之技。按道理说,这二人都是她师傅,她却执意要喊茹蓝师母。

在淳烟看来,茹蓝有时候过于严厉,让她练功的时候往往一练就是一两个时辰。甭管那日盛雨落,风大雪寒,总是免不了被茹蓝提溜去外面。

虽是她心里知晓茹蓝是为了她好,然而她天性散漫又不愿服管教,是吃软不吃硬的那号人。

所以比起茹蓝,她更喜欢白枫帘,也是实打实地尊崇他,愿意喊他一声师傅。他教自己酿酒,还带着她一块品酒,那时光过得别提有多悠闲了。

小孩子的心性,大抵就是每件事都要分个清清楚楚,所以为了以示区分,淳烟只喊茹蓝一句师娘。儿时的别扭,便成了多年来的习惯。茹蓝也就懒得费劲口舌去纠正了,久而久之竟然觉得这师母的称呼听起来犹为顺耳。

这是因为某一天,淳烟那个小丫头片子练功的时候面色难看,一问才知道是来了月事。

淳烟从小和一众师兄师弟长大,阁中并无和她年岁相仿的女孩子,医女厨娘那些皆和她差了辈分,自是玩不到一处,所以性子有点男孩子气,对于女孩儿的那点事自然是不清楚。

那日她见她内里染了血污还以为自己快死了。得亏茹蓝好生安抚,她才止住哭声。

自此茹蓝和浮烟的关系迎来了一个质的飞跃,更为亲近了些,两人就像是意趣相合的闺蜜,时常飞上屋顶说些羞于让旁人听到的知心话。浮烟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有些事是不能说于异性男子听的,比如这月事。

那句师母落在茹蓝耳中,就成某种不用明说的信赖,听来甚是窝心。

私心里,她是着实喜欢这个丫头的,她一直渴望养一个水灵的闺女,不过她早年练功疏于调理,一直怀不上,而淳烟的到来算是给了她一点寄托。虽然她对淳烟确实严苛了些,但实乃刀子嘴豆腐心。每每看她偷跑下山玩乐,她也只是嘴上训几句,从来不打。

这夫妇二人对淳烟可以说是很纵容了,任由她的天性发展,丝毫不加约束,养得她和寻常闺阁里的姑娘家完全不同,她们所遵循的女德女戒淳烟通通视之无物。

然而谷离阁本来就是远离世俗尘嚣之地,繁文缛节那一套虚伪的东西是对外,对内自然是如何自在如何来。

不过淳烟的调皮捣蛋是出了名的,小小年纪,酒瘾倒是不小,一喝醉就跑去书房把书架推翻,或是去师兄弟诵读的地方干吼几嗓子。

对于此,淳烟把锅甩给她除了师傅师娘之外最为敬重的落尘师兄,淡淡然道:“若不是师兄拿药酒给我起名字我又如何像现在这般。都说这名字承载了对孩子的希冀,那我这个名字可不就决定了我会是个酒鬼么。”

诗词歌赋一窍不通,说起这诡辩的歪理来倒是顺嘴,都不用过脑的。落尘很无奈,只得默默背下这口锅。

迢迢岁月,于这僻静幽处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人们身于此丝毫不察时间如沙已从指缝流失许多。

淳烟也早已从啼哭的婴孩长到了十七的大姑娘,只是脾气和身高不见长,依旧跟个孩子一样。

其实有时候,不是不懂事,是不想懂事。阁中上有师傅师娘宠爱,下有众师兄师弟陪伴。淳烟想,她还可再快活个好几十年。

日子日子,每日都仔仔细细过着但求心中无甚遗憾才算日子。及时行乐方为正道。

茹蓝总是嗔怪她:“少吃点,我看你的嘴是一刻不得闲,改天我就拿针线给你缝得严严密密,让你整日吃个不停。”

淳烟总是笑嘻嘻回:“只怕师母舍不得。”

冬去春来,万物更迭,除旧迎新。

谷离阁忙着准备祭酒仙的各项事宜。这是谷离阁规格最高最为隆重的典礼,毕竟谷离阁以酒为业,自然也以酒仙为天。

他们不像尘世一样,过什么春节,而祭酒仙才是他们一年一度最热闹的节日。

这几日除了阁中青云长老手下专习武术的弟子,其余的人都去帮忙了。

师傅和师娘早早去了酒仙台为阁中老少祈福,落尘和岸栀师兄忙着熬制祭典所需的仙露酒。就连比她小的芙洪师弟都去抄录酒经,为了在祭典当天焚烧以表对酒仙的敬意。

淳烟一看众人皆忙,就自己一个大闲人,日子过得着实无聊,她连一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思来想去只能去青云那个老顽固的青天院瞧瞧。

青云长老是茹蓝的师兄,和茹蓝一样,师从谷离阁上一任长老捕扬。

谷离阁中有阁主,主理阁中大小事务,上至对外接物,生意往来,下至东西采买,手艺传承,事无巨细,皆归他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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