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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220)+番外

展致修这一瞬酒气全涌上头,他踉跄地便往内室去。

展致修赁下的这一栋小院,其实不过三四间屋子。从东头到西头,喊话都能听见。此时在端着醒酒汤的通房听不见屋里动静,悄悄推了门。然而人还没靠近内室便被趴在榻上的展致修厉声斥退了。

他不许通房伺候,合着外衣,囫囵地陷入了酣睡。

……

然而这一夜,展致修仿佛被人拿绳子捆住,睡得十分难受。

夜里在榻上翻来覆去,陷入了怎么也醒不来的梦里。深夜中,展致修的眉头拧着,额头虚汗不停地往外冒,可梦境还是一个接着一个。仿佛他亲身经历,从他中榜到之后的二十年的场面,真实的叫人害怕。

展致修只觉得自己犹如一脚踩入泥潭,歇斯底里的束缚,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梦里他清晰地看到自己中了榜后,意气风发。因着才学颇得武安帝赏识,他有幸被当朝帝师周太傅看中,将自己嫡亲的孙女许配给了他。然而梦里的他得了瑰宝却并不惜福。在周太傅的寿宴上,偶然在周家晚宴上撞见记挂心头多年的尤物,便生了他心。

他视明媒正娶的高门妻子如无物。为讨好这从不属于自己的女子,他甚至孤注一掷地毒害爱妻。手段之令人不齿,心思之龌龊,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做得出来。

展致修额头的虚汗越来越多,挣扎着想醒过来。可他无论做什么,梦就是在进行中,我行我素。梦里为证明决心,他不择手段。妻子肚子里成型的子嗣被暗中下药流出来,死胎被人送出去草草掩埋,好似处理个小猫小狗。

果不其然,不择手段是要付出代价的。

后来他就果然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周家发现他欺辱周钰娴,周家长孙亲自出手打压展家,毫不留情。梦里他是借着周家的声望起势的,人生得意二十余载。一朝丢官,昔日好友人人避闪,结果落了个墙倒众人推的下场。而原本在他身边安慰他,为他掏心掏肺的妻子年仅三十三便红颜薄命,展家的香火更是因他自作孽而至此断绝。

妻子死后他幡然醒悟已为时已晚,展家败落,伊人不在。展家只剩自己和一双蹉跎得不像样的老父老母,他则抱着妻子的牌位呕血不止……

……

这样一个又一个鲜血淋漓的梦,从青年到中年,展致修无能为力地看着它进行。心生悲哀却又无法阻止,看着自己从高处掉落粉身碎骨,凌迟一般痛彻心扉。

次日,展致修是恸哭着醒来的。

宿醉醒来头痛欲裂,他捂着胸口,只觉得那股剜心之痛还隐隐作痛。展致修大口地喘着气,不敢相信那样荒唐的一生是他自己,也无法从悲到恸处里摘出来。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他跌跌撞撞地从榻上爬下来,惊恐地扑到洗漱盆前。

水中的脸还是青年模样,并没有不惑之年的双鬓斑白,悲痛欲绝的沧桑。他吁出一口气,整个人如同散了架一般软坐到地上。

而后又想起花中浅笑的周钰娴,他捂着脸,放声痛哭了起来。

郭满是不知展致修一场大梦,她昨日在宴上见到展致修,心里就一直很矛盾。这个展致修若单单论才华,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否则全大召那么多举人,偏他被钦点为状元。只是郭满读过原小说,站在周钰娴的立场,对这个人实在喜爱不起来。

所以她犹豫,要不要在周公子跟前提一句。

周公子虽说只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但人却不是只有四品官的能力。不过郭满觉得自己单方面的不喜,不能作为仗势欺人的理由。这展致修原书中是对娴姐儿不好,但现实中,他一个寒门子弟与皇子妃娴姐儿并无交集。如若平白无故去断人前程,郭满自问做不到。

想来想去,郭满便将这事儿抛去了脑后。

而展致修在周家门口徘徊了几日,有几次撞见耶律鸿带周钰娴出门游玩。他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悄悄跟在队伍后面。亲眼见识了耶律鸿对周钰娴有多宠之后,他大受打击,回去之后便生了一场病。

醒来之后,领了朝廷的职缺便再没出现在周家人跟前。

日子一晃儿又是两月过去,周钰娴夫妇接到北国一封信件,要尽快启程回北国。期间方氏有诸多不舍,耶律鸿只好承诺岳母,往后每两年回陪妻子回大召一趟,请她务必安心。方氏这才破涕为笑,含泪地送女儿走。

走得这一日,郭满因生了病,没能起身来送。

娴姐儿本人没在意,她知道自己这小嫂子对她真心,听说郭满病了反而关心了几句。倒是大公主有些不快,明明昨儿还好好的,今日便病了。她心里觉得郭满是太懒,天早起不来,故意找得这借口。然而她心中再是不快,也没有当着姑爷的面儿说长孙媳妇的道理。

等着人都走,她才冷下了脸。

嘴上怒斥了郭满不懂事,黑着脸回了福禄院。不过生气,她也没去找郭满的麻烦。

诚如周公子所预料的,大公主这个人其实很好懂。因着知自家孙子身子有碍不能生养,导致郭满这做妻子的跟着一生无子,她心里便觉得愧对郭满。既然愧疚,按照她这性子,便不好意思在针对郭满。

郭满在榻上躺半天,心里跟打翻了潲水桶,嗖得她想吐。

远在大理寺的周公子接到下人的口信,听说郭满早上起来直觉厥了过去,吓得带着雾花匆匆赶回来。方氏派去苏太医府上的人还没回来,雾花便已经被清风拎进了西风园。砰地一声丢在地上,雾花差点就翻脸了。

郭满躺在纱帐里,看见周公子就朝他伸出了两只胳膊:“抱抱~”

焦急的周公子冷不丁被她给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拄着唇咳嗽了两下,方才红着白玉耳尖儿走过来,将榻上可怜兮兮的小妻子抱进了怀里。

雾花拍拍屁股爬起来,走到榻边:“把手腕给我。”

郭满咽下翻涌的胃酸,手腕递给她。

雾花眼观鼻鼻观心地号了一下脉,而后挑了个眉,叫她换只手。换了个手号脉,也是一样的脉相。她看着榻上矫揉造作但是面色红润的郭满,内心毫无波动,并且口出惊人地道:“怀个孕而已,大惊小怪!”

周公子刷地抬起头:“!!!!”

第174章

周公子整个人瞬间僵硬了。而坐在他腿上手抖得跟抽筋似的郭满死死盯着雾花,以为自己耳朵瞎了:“你……你再说一遍。”

雾花面无表情地回视着着郭满,特光棍地再说一遍:“怀孕了,一个月多点。”

郭满:“……没诊错?”

“两只手的脉象都是。”雾花冷漠。

郭满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雾花:“嗯。”

郭满:“……”

……中医不说,房事太勤不宜有孕?她一直以为自己与周公子夜里那般勤快,应该不太容易会怀上的。而且,不孕不育不是很难治吗?雾花自己也说了治好少则半载多则一年。周公子拔出毒素才几个月啊,她中奖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郭满心中欲哭无泪,她还想多没羞没躁几年,赤裸的现实来得太猝不及防。

心里有些慌的郭满嘀嘀咕咕的,下意识地去看周公子。结果发现,抱着她的周公子比她更慌。

他整个人僵硬仿佛一副人形架子,圈着郭满,连姿势都不带变化的。郭满清晰地感觉到臀下男的人大腿肌肉绷得有多紧,跟石头似的。她斜了眼睛去瞥周公子的表情,发觉素来从容优雅的周公子此时犹如灵魂都被抽走了似的,一脸大写的懵逼。

郭满戳了他一下,周公子一抖。

郭满:“……”

周博雅咽了口口水,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他端坐在床榻边沿,整个人绷很紧,已经听不到旁人说什么了。

他两只胳膊机械地圈着郭满,不敢紧也不敢松,仿佛怀里抱着个细碎的瓷娃娃。寻常流畅的举止仿佛坠了千斤秤砣,动都动不了。他满脑子来回地盘旋‘满满她怀孕了’这六个字,不停地盘旋,响彻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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