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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188)+番外

下朝后,周太傅便将此事向周博雅通了口风。

周博雅闻言沉默片刻,没拒绝,只说且等他考虑几日。周家人踏入朝堂不求高官厚禄,只求所作所为对得起周家门楣,且看子孙如何取舍。

周太傅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人上了年纪,自然期望能儿孙承欢膝下。周家到孙辈这一代,成婚的,尚未成婚的,膝下都还空虚着。周博雅作为周家最优秀的一代子嗣,周太傅素来疼得厉害。若当真外放,五年不能归京,周太傅难得表露出不舍。

然而如今大召的情势确实严峻,他叹了口气,挥袖便示意他自去。

周博雅于是行了一礼,起身离开。

五月过半,京城一晃儿又是夏季,日头渐渐烈起来。满园的青绿草木悄然变得苍翠,掩映着周府亭台楼阁,雕廊画栋,显得绿意盎然。

方氏看着清隽俊雅的儿子,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自那日亲眼目睹了谢思思的惨状,方氏当时没发一言,心里却好似梗了一块,久久不能平静。她素来是个心软的人,多少年也改不掉这毛病。哪怕知道谢四这般是咎由自取,哪怕心里厌恶谢四,亲眼看到一个如花的女子被糟蹋成了那副模样,她到底是于心不忍。

心里头这口莫名的气,一直憋到谢家人全搬出了京城。谢家倒了,太子被关了禁闭,谢思思的这件事不了了之,方才发出来。

凉亭里,方氏捏着帕子,忍不住来问周博雅,到底他从中做了什么。

在方氏的心里,自家儿子从小端方有礼,聪慧异常,长成之后更是皎皎君子,光明磊落,清朗如月。她实在不敢想象,周博雅竟也有这般狠辣的时候。谢四虽说可恶,但整治她的手段有千千万,就是给她一个痛快也好,缘何非要这等残忍?

方氏的质问,周博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端坐在苍翠的榕树下,明媚的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苍翠的绿意与光交相辉映,衬得他恍若一尊莹莹生辉的白玉像。周博雅放下杯盏,疏淡的神色仿佛方氏说得不过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雅哥儿,”方氏心情十分沉重,“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母亲并非叫你原谅谢氏,只是你那样对一个女子,未免太过。况且满满那日受了惊吓,却也并未……”

“母亲。”周博雅启唇,忽然打断她。

方氏话一顿,抬眼看他。

“你那日在破庙目睹的谢氏是何情形,就是儿子那日亲眼看到满满的情形。”

周公子此时的嗓音淡淡,复又捏起了白瓷杯子。修长的手指,骨质均匀,竟比他手中的白瓷更晶莹通透。他话落地,平地生出一股肃杀,“满满当日能全须全尾回来,那是满满的运道。母亲不能因满满运道好便忽略满满受过的苦与委屈。”

方氏到嘴的话,顿时噎住了。

“若满满那日没抗住呢?”他缓缓抬起了眼睛,一双黑如墨玉的双眸闪着幽幽的光,隐约可见其中戾气:“若她没抗住,今日便没有母亲在此可怜谢氏。”

周公子站起来,淡声道:“母亲,与人为善并非这么这么与人的,儿子自问对谢氏仁至义尽。”

方氏仰头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儿子,久久不知说什么。

不可否认,周博雅的话是十分有道理的。谢四有此遭遇,全赖她心生恶念起先害了自家儿媳,儿子所作所为不过以牙还牙。方氏无声张了张口,想说她此番质问并非拎不清,不分好歹,只不过一时想差了。但见周博雅不悦,她只能作罢。

“……罢了,”方氏知自己今日做了件多余的事,“母亲所言,并非在可怜谢氏,只是不希望你行事太过狠辣。满满看着温软好欺,实则是个极有底线的孩子。想来她也希望自己有个磊落的夫君。”

周博雅眼睛闪了闪,行礼告退。

方氏看着他背影走远,幽幽地叹了口气。她这儿子长至这么年岁,似乎到了今日方才叫她发觉,他与她期盼中的为人冷淡却光明磊落相去太远。

辞别了方氏,周博雅径自回西风园。

因着身负重伤,周博雅这段时日一直告假在家修养。大理寺或者东宫虽不至于太过打扰,但时常也会为了棘手的事,写信递来周家询问意见。郭满怕他来回走动扯动了伤口,便做主把他的外书房搬空了,东西全挪到西风园正屋来。

正巧他才回了屋,外院的小厮便匆匆递来一张加急的密件。

周博雅接过来,信件上并未盖印官方的印鉴,只在封页上注了他的名字。笔迹十分陌生,是西南苗疆那边来的信件。周公子不由得心中一凛,立即拆开来。

一目十行地看完,周公子的眉头拧了起来,沐长风出事了。

信中写得极简,只寥寥数语便交代了前因后果。沐长风自去岁请旨南下,去南疆也待了有一年半。南疆地处偏远,百姓尚未教化,野蛮之风盛行。在这短短的一年半里,南疆驻军与当地悍匪时常交手,发动的大型兵祸少说也有两手之数。

沐长风就是在最近的一场兵祸里,阴差阳错地招惹了南疆一个苗寨。这寨子里有一擅使蛊虫的女子,给沐长风种了蛊。如今他躺在驻军营地,生死不知。

郭满不知何时趴到周公子的背上,伸着脖子偷看。

温热的呼吸扑在脖子上,周公子手缩得飞快。信件折起,他刷地回头,便看到了瞪大了一双眼睛的郭满。然而这丫头被抓包了丝毫不觉羞愧,反而梗着脖子看着他,一脸的无辜无畏。周博雅抚了抚额,只觉得头疼。

“满满你……”

别的她都没看到,就光一闪而逝地看到‘蛊虫’两个字。虽然不知道这世界为什么会有蛊虫,但原谅她作为一个曾经整日不做正事专看狗血小说的美少女,看到蛊虫,她脑中下意识就冒出‘情蛊’两个字。

郭满眨了眨眼睛,摆手表示:“我什么都没看到。”

第148章

日子一晃儿就到了七月。烈日如火炉一般炙烤大地,满园的花木都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般蔫巴巴的低垂着枝条。穿堂的风跟在灶下烤过似的,吹得人一身一脑的热汗。赵煜接到西南边的信件来周家已是第二日的事儿。

这日下午,赵煜驾了一匹黑马匆匆来周家。

周博雅的箭伤委实拖了太久。伤口反复撕裂再重新长合,从四月折腾到七月,总算是好了大半。不过鉴于苏太医特意交代周博雅伤了底子,务必要好好将养。周太傅心疼长孙,亲自为他向惠明帝告了三个月的假期。

因着周博雅在,赵煜进了周府便被人引进了西风园。周公子重伤这些时日,郭满看他看得很紧,早把他的书房搬空了。如今他议事,多半是在西风园。

西风园是周博雅自七岁起便独居的院子,离外院近,往日赵煜跟沐长风也是常来的。不说熟门熟路,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几乎熟得跟自家院子一般,十来年没个变化。今日他方发现,不过一年半光景,西风园似乎变了样子。

周博雅那厮宝贝得不得了的那些个奇木,一股脑儿地全换了普通品种的花树。

沿着西风园的院墙栽种了一圈,过了花开时季,花树只剩下苍翠的叶子。郁郁葱葱的,落地便是大片的绿荫,瞧着十分喜人。院子南面那棵百年的榕树倒是没拔,不过枝儿上架了秋千。秋千旁还设了石凳石桌,石桌上似乎摆着棋局。

此时的周博雅正墨发半束,端坐在葡萄架下笑看着他的小妻子霍霍东西。

眉目温柔得能挤出水,赵煜愣了愣,周博雅这厮,竟还有这般柔情蜜意的时候?

自从周博雅与郭家女成婚后,为了避嫌,这院子不大方便外男进来的。不过以赵煜与周博雅的关系,他不算外人,况且周博雅人就在,偶尔来个一二回,倒也不妨事儿。

虚虚一扫院子,赵小王爷收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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