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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发洛阳(55)

作者: 一碗月光 阅读记录

见庄九遥不说话,庄宁儿也闭了嘴,只勉力赶着路。

到了那条小路边,二人惊讶地发现常绿林子竟也已枯黄,慌忙沿了那小路急掠着,近了出口,庄九遥心道糟糕。

他已闻见了。

灰烬的味道。

百丈湖还是那个百丈湖,崖壁上的水流源源不断落下,在最深的潭中心激起涟漪扩散开去,可岸边,已是寸草不生的焦土。

那房屋已毁,与守音守言在云崖峰上的院子一样,是大火之后的痕迹。后头的竹林全部枯死,再往后绕去,庄宁儿瞧见她带着谧儿摘橘子的林子,同样已是一片不自然的焦黄。

废墟。

无力感瞬时蔓延至全身,不知是不是路上行得太快,庄九遥觉得自己脚下几乎站不稳。

庄宁儿率先进了那院子,不多时出来,愣愣道:“公子,南宫前辈和陈爷爷……都没了头。”

庄九遥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那棵曾经遮蔽了半个院子的深山含笑,它蜡质的叶子不是枯黑便是卷曲着,有一种濒死的苍白感,像是个苟延残喘的人,眼睁睁看自己立足的土地与伙伴葬身于面前。

让人瞧上去倍觉悲伤。

近了百丈湖时庄九遥已想起来了,那竹林背后当是有一方石洞,六岁那年与师父一同前来时,师父带了两株石霜花,种在了那石洞中。

细细回忆当时的场景,他依稀记得师父曾说过,太行的石霜花,与洞庭的火蒲草,一北一南,生于石上者寒,长于水边者反而热,二者相生又相克。

南宫长阳一向喜好奇异之物,花草、兵器与阵法,不一而足,因而听闻了这两种奇草之后便十分挂心,一直惦记着后头的山洞可用,后来竟真的将两处的东西搬来种在了一起。

庄九遥一言不发,循着记忆找去,最终真在橘林后头三里远的地方,见到了那方小小的石洞。

那石洞却已垮塌了。

他疯了似地去搬那胡乱堆积的石块,庄宁儿见状也急急来帮忙,最后扒开那小小的废墟,见到一片被火燎之后的残迹。

全是被破坏了的根系,一小截一小截露在地上,已是焦黑。背阴一面是火蒲,向阳的一面是石霜花。

果然。

庄九遥呼吸重起来,险些站不稳,便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崖壁,在心中暗自盘算着。

谷中迟早要回去一趟的,除了与寻洛的约定,还因自己血里的毒只有谷中独有的药材能稍作压制。

在那之前还有洞庭与太行要去,毒若萃自石霜花,便要用火蒲来解,若是萃自火蒲,又须得石霜花来压。他必要见到两种东西,才能确认寻洛所中之毒究竟为何。

身边可靠的人不多,即使兵分两路也得立即上路了。

竭力平复了片刻,他沉声道:“宁儿,将谧儿托付给刘伯,咱们赌一把,先去太行山。”

作者有话要说:

【注】欲知肠断处,明月照江湖:出自高适《饯故人》。是的,离别之诗。太喜欢这两句了,啊。很快会再见的~

一碗:其实我觉得阿寻心口痛可能是因为他中了毒。

庄九遥:(撸起袖子就上)

寻洛:(一把抱住他腰)别冲动别冲动!打死了我俩就见不到了!

第三卷 明月相随何处眠

第38章 独下三湘

庄九遥与庄宁儿出发去太行之时,寻洛已在路上行了两日。

与庄九遥分别出洛花镇的凌晨,在那洛花河边,天门里的一只信鸽找到了他。信来自天晴,牡丹暗纹的纸张上头有三句话。

第一句:“私自下令追杀你的人已死,内战又起。”

第二句:“柳絮飞时别洛阳。”

第三句:“好自为之。”

离别的意义是什么呢?寻洛不可控地有了这个念头。

就此,他一人踏上了去洞庭的路。

一路风霜自不必提,虽说天门里头暂时无人来追杀他这废子,可他没了内力,许多事便要比从前吃力得多。因而总不由得想起庄九遥从前说的,得了又失去,还不如像他一样从未拥有过。

那么人呢?也是如此么?

他们之间,究竟算不算拥有?

跟行役之苦比起来,倒是脑子里骤然多出的想法更让人难以保持平静,而这些想法都与庄九遥有关。

离开洛花已有月余,冬月来了之后,洞庭已在眼前了。

照着天晴的消息,是有什么要紧事,非得在梅花开的季节来洞庭。离花开还有段时间,他便行得慢些。

他本以为自己毒发会愈来愈频繁,却未料到这一月不过呕了两回血。除了仍旧没有内力,平日里感觉上去也不觉何处不对劲。

偶尔摸到柳叶短剑,会揣测是不是自己昏睡的那一天,庄九遥又给他喂了心头血。

冬月初四,近了三湘之地,这是他第一回在南方清醒地过冬。上个三冬在药王谷中沉睡,自是不知南方的湿冷是这般入骨的滋味,竟比北方的严寒还要难受几分。

也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因他带伤的缘故。

他一向喜墨色,本能地觉得那是种安全的颜色,进城之前却换上了件竹月的御寒长袍,素色无花,里头着了天青色,不华不美,只是简单。如此一来,即使面上有些憔悴发白,看上去也自有清朗之气。

只是有些被淡漠的神色一笼,整个人便是个不容人亲近的冷硬姿态。

好在岳阳城本就是个各地各色人等混杂之处,再醒目的清冷若一入城,便都不打眼了。

这一日还未入城天已暗了下来,他已在十里之外将马匹卖掉,此时便只负着个孤单单的包袱,手握长剑,像是个江湖中随处可见的浪子,慢慢走近了城边的一座破庙。

里头燃着一堆火,已坐了三个人。

他在庙门外看了一眼,本想转身离开,里头一个疏朗声音却道:“少侠留步。”寻洛顿了一下,踏进去在角落放下包袱:“叨扰了。”

“少侠若不嫌弃请上前来吧。”那声音又道,“天气冷。”

寻洛道一声“多谢”,上了前去。一人挪了一下,给了他一个空,他便坐了下来。看清火堆边是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少年,与一个青年。

那青年坐在他对面,面目疏朗,倒是衬得起他那把嗓子:“少侠从何处来?要去岳阳么?少侠手里这把长剑瞧上去倒像是有来历的。”

寻洛不露痕迹地瞥了他身旁一眼,那里有一把雁翎刀,刀鞘并不华美,却一看便知非寻常货。淡淡答:“不是什么少侠,我不会武功。这剑是我爹生前留下的,让我带着来寻亲。”

“哦。”那人似乎不疑有他,笑道,“那么敢问这位兄台怎么称呼?在下明秋月。”

明秋月,寻洛思忱了一下,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方钦手下那负责暗杀的花萼楼掌柜,似乎叫作明秋风。

心念急转,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他道:“寻洛。”

明秋月重复了一遍那名字,又笑:“好名字。”寻洛细细观察着他神色,倒是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心下微微松了气,转向一旁二人:“这二位是?”

那中年男人道:“这是我儿子,我们也是来寻亲的,还未进城见天黑了,便在此处歇歇。”

一上来就像明秋月一样自报家门的人,其实不多。

寻洛沉默着,听旁边三人似乎是接起了自己出现之前的话题,在说什么第八起命案了,估计若是再不解决,便要封城门了。

他想了想,问:“明兄,几位在说何事?这岳阳城不让进了?”

那对父子对视一眼,皆未开口。明秋月道:“寻兄不知么?这段时日城边发生了好几起命案,死者皆被吸干了血液。再这般下去,指不定岳阳城便要封了。”

这么前后一衔接寻洛已知道了,那什么吸血妖魔大约就是宋桥,只是不知那妖刀因何要将他带至岳阳。而天晴显然是知道其中原因的,却不能对自己明说,只留下一句诗来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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