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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发洛阳(49)

作者: 一碗月光 阅读记录

祁云咬咬牙,跟着踏了出去,寻洛视线中那个孤寂的世界闯入了外人,便一下碎了。接着是庄宁儿,而后自己踩在庄宁儿踩过的地方,也随着踏入了那方湖泊。

行在湖面上,脚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心里生出了点没着没落的怅然来。

一直前行,离后面的水岸便也远了。

此时前后无依,上下无凭。天地茫茫,他们是其间随风飘着的几粒尘埃,名曰人。人生于六合之间,立于宇宙之中,不小心得了意识,自觉能分辨美丑与善恶,便竟敢思索起四极八荒来了。

那怅然大约是大化的惩罚,慢慢在胸腔中弥漫,最后似乎化作了冰渣似的实物,扎进了血液里。

静默了许久,寻洛听见前面庄宁儿抽泣了一声,极轻,却像是巨大震撼。他惊觉原来这种无根的感受,每个人都是相同的。

他望向最前头的庄九遥,突然特别希望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却又明白他如今分不开心思,便也没太盼望。

他一人在前头领路,只会比自己这些循着他脚步的人更难受。

虚无感悄无声息,似乎漫过了头顶。他于是望了一眼头顶的天,想将那异样的感受压下去,低头时却见庄九遥回头看了他一眼,只那么一眼。

只那么一眼。寻洛笑了,他想,只那么一眼,便知这方湖泊于他而言,此生再无法忘却了。

不知行了多久,仍旧是未见湖岸,寻洛却觉得庄九遥的脚步轻快了些,而后他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后面的几人。

脚步加快,不知线在何处,但是一脚踩过去寻洛已知道了,他们终于踩上了实地。前面的景象倏忽转换,变成了一方常绿树林。

他猛地回头,身后哪里是湖泊,仍旧是一片枯叶林。他们正踩在林子中间的一条小路上。

便是这条小路,将两片林子分割开来,仿若前面是生,后头是死,一青一枯地泾渭分明着。

庄宁儿强撑着过来,此时也回头看了一眼那林子,忽地便蹲了下来,崩溃似地泣不成声。

祁云放下谧儿,也跟着蹲下来,笨手笨脚地想去安慰她。谧儿有些茫然地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庄九遥伸手把住她单薄的肩膀,没说话,抬眼与寻洛对视上了。

无言。

没一会儿,庄宁儿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瓮声瓮气道:“走吧。”

“后悔了不曾?”庄九遥伸手摸摸她的头。

她竟没生气,也没挥开他,只勾起一个笑来:“你以为我是谁?庄宁儿哎。走吧。”

庄九遥点头,循着那小路又开始走,这一回不是他要求不要说话了,是没人愿意说话。不多时那小路已到了头,出去竟又是一方湖泊。

真正的湖泊,百丈湖。

湖面不大,从这头往得见那头的岸线,三面皆是平地,平地过后是树林。另一面则靠着崖壁,水流从那崖上落下,下头应当是个深潭,水波不停漾开,波纹往远处而去,渐渐平息下来。

一半活泼一半温柔。

他们站的这一方,正好正对那崖壁,右手边是一大片空地,空地那一方坐落着个结实古朴的小院子,院子后头是大片大片的竹林。

庄九遥示意几人望过去:“那便是南宫前辈的居所了。”

院中一棵常青巨木,树冠森森,几乎遮住了一半的院落。离那院子还百步远时,寻洛看见树下石凳上坐了个人。

“公子。”庄宁儿踌躇着问,“难道每个来找南宫前辈的人,都是像咱们这样,得知道怎么过外头的阵么?”

庄九遥理所当然地答:“当然不是,据我所知十多年没人过过那阵了。上次武林大会方岐山来请,应当是在山下用了飞鸽送帖子,根本没进来过。若是前辈真要接见谁,会派人出去带进来,自然也不会走方才那条路。”

庄宁儿惊讶:“那咱们这不是硬闯了么?”

这一声刚落,庄九遥没来得及答,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平地炸雷似地响起:“来者何人?”

一行人立马住了脚,庄九遥一掀袍子,扑通一声跪下:“在下刘仙医之徒、药王谷谷主庄九遥,前来求见南宫前辈!”

寻洛与祁云俱是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关于宇宙,有一句很喜欢的话:《庄子?让王》:“余立于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

一碧万顷:出自范仲淹《岳阳楼记》。

一碗:作者今天被人坑了,坑得很厉害,即使被坑惯了还是很难过。很丧,非常丧,太丧了,丧到不想说话。

庄九遥:不想说你还说?

寻洛:好像真难过了这一回。

庄九遥:乖啊别哭啊,摸摸头。(敢因为心情不好就虐我们的话我就弄死你!哼!)

寻洛:……

第34章 深山含笑

药王谷谷主,二人惊诧的皆是这一句,只不过一个惊的是“谷主竟就是他”,一个诧的是“他竟是那谷主”。

“庄九遥?”那浑厚声音重复了一遍,“好小子,有胆量。”

身后几个人不知他如何打算的,还未从硬闯的惊讶中出来,此时只得静观其变。

庄九遥听了这一句,忽地双手并拢,压在了地面上,弯腰下去,额头抵住手背,朗声道:“前辈从前说过,若是谁能过您这六合阵,便能向您任许一愿,不知此话对九遥,可作数么?”

静默,众人皆是惴惴不安,庄九遥兀自埋着头,半晌才听得那声音道:“我是说过这话,但是愿望须得在我力所能及之范围内。”

庄九遥抬起头来,声音带了些喜悦:“对前辈来说轻而易举。”

随着这一声,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庄九遥连忙站起身:“多谢前辈!”

几人上前,进了院门才发现那树远比想象中的大,是一棵深山含笑。树下石桌边坐着不怒自威的南宫长阳。

寻洛一眼注意到那桌上放着两杯茶,尚且冒着已变稀薄了的袅袅白气。

行了礼落了座,还未说话,屋里出来个老仆。

那老仆将冷了的茶收走,又拿了新的茶碗,才对着南宫长阳一鞠躬:“主人,我去了。”

南宫长阳点点头:“早去早回。”老仆便出了院门,寻洛注意到,他离开之时深深看了庄九遥一眼。

三个小的在一旁拘谨得很,南宫长阳瞧着谧儿,虽没什么明显的表现,寻洛却觉得他十分喜欢她。

谧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不说话,南宫长阳于是温声道:“竹林后头是片橘子林。”

庄九遥闻言放了他们去,叮嘱了声“别走远了”,见三人背影瞧不见了,才看了看那新拿上来的茶碗,笑道:“打搅南宫前辈会客了。”

南宫长阳瞧了他一眼,神色倒还缓和,道:“无妨。”又转向寻洛,竟朝他点了点头,当是还念着当日他救守音的事。

寻洛见状又再郑重抱拳:“见过前辈。”

“武林大会上见了一回,竟不知晓你便是当年那孩子。”南宫长阳又看着庄九遥,“一个六七岁的小儿,竟将你师父破阵的路线记了个清,也不知是你天才,还是我那六合阵太过容易。”

庄九遥忙道:“不敢,前辈的六合阵实在精妙,天下再无一阵能出其右。只是这二十年来,晚辈背地里将那阵法推演了无数次,心里已将这路线走了千万遍,故而能有机会在此见到您。”

南宫长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对他这恭维不置可否,淡淡问:“刚刚参透?”

“是。”庄九遥照实回答,“上路之前还无甚把握,只是箭在弦上,晚辈不得不发了。”

南宫长阳直直看着他,寻洛在旁,竟从那眼神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庄九遥却始终不卑不亢,坦然迎对了那探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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