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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阏氏(5)

作者: 八月廿四 阅读记录

卿匀从没想过去找他,奴隶生活至今仍是自己的梦魇,只是时常偶尔想起他罢了。本来以为前世的纠葛已经了结,他也顺利接受了自己重生成另一个人的事实,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有了慈祥的父母和良好的家世,马上就要小学毕业升入太学了,却在这个时间点见到前世牵扯不清的那人。

卿匀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他甚至想马上回雅间扑进母亲怀里藏起来。

他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行了个礼就要退出。

“等一下。”若镝开口了,声音同记忆里的一样低沉有力。

“你说话的感觉,和我一个认识的人很像。”若镝站起来。

“我叫若镝,你叫什么?”若镝走到卿匀面前,盯着他看。

卿匀被他盯着,更加不敢抬头了,背上的冷汗快要浸湿里衣。

“卿昀。”卿匀支支吾吾,用非常小的声音说。匈奴语中卿匀和卿昀的发音一摸一样,虽然前世若镝总是“小奴隶”、“小奴隶”的叫他,卿匀并不确定他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你们汉人都爱叫这个名字么。”若镝不屑地嗤了一声。

卿匀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非常矛盾的心情,一方面他想快点应付过去赶紧离开,另一方面他又很想问清楚他对前世自己的名字究竟有什么不满,还是对前世的自己有什么不满。

“刚才虽然你帮了我,但我不会道谢的。我从不向汉人道谢。”若镝的声音里透着些得意。

“……”卿匀感到无语,道不道谢无所谓,他只想离开。

“不过你帮了我,我可以破例跟你一起喝酒。要知道我只跟你们汉人的皇上喝过酒。”若镝自说自话的端起机案。

卿匀第二次震惊了,若镝以前有这么厚脸皮么!仔细一想,强行抱着他一起睡的人,似乎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卿匀不得不抬起头,刚要开口拒绝,突然看见若镝脸上横贯整个前额的伤疤,忍不住一惊:“你的脸……!”

若镝倒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的阏氏死了,按照匈奴人的传统,最亲近的人要划伤面部以示哀悼。”他眼里闪过一丝怀念,但马上就归于平静。卿匀并没有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他看着那狰狞的伤疤,猜想当时若镝一定用了很大的劲,说不定连骨头都划伤了吧,他究竟是怎样爱着那位阏氏的呢?

趁他愣神的功夫,若镝已经端着桌案走到卿家雅间门口了。卿匀不想跟他牵扯上更多的关系,还没等他想好对策,父亲带着几位好友来了。其中便有当朝的大鸿胪韦建。大鸿胪是专门管外交事务的,自然也见过若镝。韦建这人是个语言天才,自从丝绸之路开通后,大大小小的西域诸国便都往来于汉朝贸易,皇上曾派韦建去管理边境贸易,他便由此学会了十几种语言,其中就包括匈奴语。

韦建看到若镝也有些微微吃惊,他向卿凤介绍了若镝的身份,卿凤不明白匈奴人怎么会和自己足不出户的儿子扯上关系,卿匀只能无奈的把一五一十都讲给他听。卿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当下和匈奴的关系已经改善,一起喝酒反而能促进互相了解。他把重点完全放在卿匀身上,觉得自己儿子果真聪明极了,说不定也是个和韦建一样的语言天才。因为刚才卿匀随口胡诌说自己的匈奴语是从书上看来的。

酒楼开始上菜:烤的香酥的乳猪,肉质鲜嫩的河鱼,卤的恰到好处的牛肉,还有各色精致糕点以及西域新奇的水果,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酒楼自酿的美酒,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今天都可以尽情地大吃特吃。若镝坐在卿匀旁边,当然他是自己挤过去的。他不会用筷子,对待河鱼就束手无策。卿匀上辈子的习惯似乎自动苏醒了,看到若镝想吃又吃不到的样子,心里暗笑,但他还是手速飞快的把自己的鱼处理好了递给若镝。

汉朝是分餐制,每人都有各自的机案,相距较远,但若镝是强插进来的,所以离卿匀很近,刚好抬手就能够到。若镝自然的接过,用手抓着吃了两块后才觉察不对,陌生人给他的吃食他通常会谨慎的放在一边,而今天刚认识的卿昀—还是个汉人—递给他的食物他怎么就很自然地吃下肚了?就好像数十年都是这样一起吃饭似的。

若镝看了卿匀一眼,卿匀并没有看他,只是专心吃自己桌上的食物。

韦建过来敬酒,用匈奴语跟若镝聊天,但若镝是个十分不善言谈的人,一聊天就把天给聊死了。韦建有点尴尬,一眼看到旁边的卿匀,想起卿匀身上的神奇事,庆幸自己终于又找到个话题的他,把卿匀三年前是个傻子现在却和正常人无异的事用匈奴语讲了一遍。

“右贤王,你说这事神奇不神奇?卿家一定是有神明保佑啊!卿凤兄,小弟再敬一杯!”

韦建又转到别处敬酒了。

一旁的卿匀冷汗直流,生怕自己露出马脚。而若镝,自从听完故事后就一直若有所思地灌着酒。

好在这时,宫里的河灯流出来了。

“放灯啦!”“放灯啦!”人群兴奋不已。

卿家众人及宾客也赶紧放下酒杯聚集到窗口,看第一批河灯缓缓飘过来。

卿匀个子比较矮,他倚在角落里,安静地等待着河灯漂流到自己能看到的地方。上元节的天气依旧寒冷,窗角漏风,很快就吹散了几缕火热的酒气,卿匀不禁缩了缩脖子。这时,一个火热的胸膛抵在他身后,驱散了寒意。

卿匀不用看也知道,这熟悉的气息是若镝。他没有开口,若镝也没有说话。

其他人也都挤在窗前,没人注意到窗角处两个人贴的极近的身体。

星星点点的亮光愈来愈多,随着范围的扩大,色彩也渐渐浓丽,变得明媚灿烂,照亮了河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河边人的笑脸。

不知为什么,卿匀觉得自己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他感觉自己在做一场长梦,梦还未醒过来,灯光映射在身上,带着身后那人的体温,温暖得像窝进了被太阳晒过的棉被,他想回过头看看若镝的脸,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可一想到他额头的伤疤,想到那个被若镝情根深种的阏氏,又觉得索然无味。

他抬头看一眼天空,墨黑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明月,又圆又大,不过草原的月亮比长安还要低还要大,他想起前世躺在穹庐外的自己,穹庐里是若镝熟睡的呼吸,穹庐外是明月,星辰和自己。不知他死了以后,若镝也会偶尔想起自己吗?

身后的呼吸依旧沉稳,带着酒气。若镝一动也没有动,不知在想什么。

赏完河灯,众人回到酒桌上。

屠耆律他们也上来找若镝,便在这边加了桌子,卿匀跟若镝又离得近了些。

趁没人注意,若镝把属于自己那条鱼放在卿匀桌上。卿匀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屠耆律精通汉语,很快就和众人打成一片,卿凤还饶有兴致地教给他汉人的划酒令。其他两个匈奴人被眼前的美食吸引,一边吃一边互相嘀咕着,卿匀听他们在说真好吃啊能不能带回匈奴去。

若镝还是沉默着吃东西,他速度很快,半只烤乳猪已经快要吃完了,糕点的盘子也已经空了。卿匀吩咐侍从转告小二再上一些糕点和酒,这时屠耆律走过来要和他喝酒。

卿匀前世和屠耆律关系不错,屠耆律贵为左贤王独子,但并不骄纵,他喜欢找昭元先生学汉文,有时候卿匀也在,他们便一同学习。他的样子与卿匀记忆里没变化,要不是那双特别的蓝眼睛,几乎无法判断他究竟是不是汉人。他的汉话说的很好,甚至还能引经据典,卿匀觉得屠耆律是个有才华的人,便告诉他自己马上要上太学了,如果他有兴趣的话,可以请父亲引荐袁博士。

屠耆律很高兴,比起在宅子里过优越的□□生活,他更希望能在汉人的学堂上课。卿匀便牵着屠耆律去找父亲。卿凤听了屠耆律的请求,当下就一口答应下来,身旁的韦建也赞成,觉得这是个增进双方关系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