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的,你我之间不谈得体。”钟伯琛的侧脸红到发亮,吞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清晰。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不安分的小兄弟,叹了口气:“不洗了。走,上炕!”
那晚好像格外漫长。随风潜入夜的不止有无声的细雨,还有他磨人的喘息。我再一次失了理智,任他把我侵占得干干净净。待我们二人大汗淋漓,累得抬不起头来,这才一人一边趴在榻上沉默着。灼热感逐渐消退,我瞥向微微浮动的床幔,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我总觉得你藏着话。”
钟伯琛的眼睛在黑夜里如秋水般剔透。他伸手在我的鼻尖上点了一下:“小五。他们是他们,而我始终是你的良人,对不对?”
“自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攸地又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他们?什么他们?”
“苏澈...你跟他只是...”钟伯琛欲言又止,把我的胳膊抱得紧紧的似是怕我飞出去。
我倒是没飞出去,却被气炸上了天:“关人苏澈什么事儿?你难不成是怀疑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人家好好一有志之士被你说得跟什么似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他从你房里出来的。”钟伯琛委屈巴巴地憋着嘴:“就算没有那个事儿...让外人看见了多不好。”
“也就你这么瞎琢磨。”我踹了他一脚,忽然又发觉个大问题:“不对。你说‘他们’,还有谁让你凑了个‘们’字出来?!”
“徐侍卫...大家都知道的。”钟伯琛把头往我胳膊上搭,缩着脖子不敢跟我对视。我差点没抽过去,吧唧拍在他后背上低吼道:“我一大老爷们还闹出这么多流言蜚语来?!我俩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比亲兄弟还亲,这都能被人怀疑?再者了,你看不出来上官夏跟徐长治俩人....嗯嗯嗯嗯?”
“嗯嗯?”钟伯琛突然来了精神,飞快地眨着眼睛兴奋地说道:“真的?”
我往外推搡着他:“假的!成了吗!本王绝世风流,走到哪儿留情到哪儿,成了吗!”
钟伯琛顿时笑出了声,把我当个球儿团起来抱在怀里来回打滚:“小五,小五!”
我被他骨碌得晕头转向,满身的药材味,仿佛成了一颗圆润的六味地黄丸。猛然间,我的余光瞄到窗外好像有个人影,按那宽大的面积来看,应当是陆久安这家伙在蹲墙根。
“你小点声!有人听着...”我刚说了一半,忽然发现自己跟做贼心虚似的,又改了口:“罢了,反正咱俩才是人人皆知。”
那一夜我们确实坦诚相见了,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心上。我一直以为钟伯琛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家伙,打掉牙往肚里咽,除了我以外,任谁都看不见他脆弱的那一面。现如今我才知道,其实是除了我以外,谁都没能耐让他示弱。
自从钟伯琛知道所有跟我传出绯闻的人都是谣传后,开始变本加厉地粘着我,一有机会就往嘉明殿里钻。我问他之前是不是因为误会了我跟苏澈,所以才故意装出疏离的模样好气我?没曾想钟伯琛给了我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回答:“我是想着让自己更优秀一些,这样小五会偏爱我。”
他这话简直流露出了封建社会的中“正妻”的无奈。钟大丞相这位“正宫娘娘”,在经历了我的“劈腿现场”后,却选择压下心头愤懑,退一步接受了他的假想情敌们。仿佛是自家丈夫娶了一窝小妾,正妻只能保持端庄谦和的模样,给丈夫加油喝彩,祝他们早生贵子,爱到卑微又无奈。
好在我们说开了,也好在他终究是信我的。只是我那“绯闻男友们”到底顶着这谣言过了大半辈子,不过幸而没多大影响,该娶妻的娶妻,该往太医院偷跑的偷跑。
当然也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我喝了上官夏亲手配的药汤子这么久,末了上官夏告诉我——因为徐长治把多加进我药汤里的黄连挑了出来,他又寻了其他的苦药往里怼,逼得徐长治去背了本草纲目好鉴别药材。
我好像说了太多的题外话,还是言归正传吧。那一夜之后白驹过隙又两年,风平浪静。直到广淄河塘修缮竣工,事端又起。
工部赶在了我所定的竣工期前一个月完成了工程。我亲赴广淄勘察,钟伯琛随行,向累得差点组团升天的负责人们一一致谢。然而这本是普天同庆的好事情,却成为了当地暴|乱的一个引子。
先前人口相传的“诅咒说”突然变了个说法,改为传广淄的地下埋了条龙,河塘修在了他的龙眼上,惹怒了龙神。所以才引来大水惩罚百姓。
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真是吓人。然而百姓愚昧,又被大水吓破了胆,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千人群众围了河堤,命我们怎么修的再怎么拆了。
钟伯琛怕我被伤到,将我塞入驿站嘱托我不得露面,然后只身一人去跟群众解释。
没曾想,大丞相老马失蹄了。
第52章 【暴雨】
我趴在驿站房间的窗户边上翘首以盼,等待钟伯琛等人将暴|乱平息下去。谁知他前脚刚走了不足半个时辰,徐长治突然跑入房间,气喘吁吁地说道:“殿下,不好了!丞相等人被暴|民所困,魏校尉的人马在外圈突围不进去,又不敢伤了老百姓。群众激愤,丞相他们恐有性命之忧,还请殿下明示!”
“我滴个娘哎,这还明示啥啊!救人啊!”我跳起来,屁滚尿流地往外跑,徐长治在我身后连追带赶:“殿下!您不能出去!会被误伤的!”
“你去调驻守城门的兵来!重新集结,让他们想办法成连成人盾把老百姓给隔开!务必不可造成伤亡!”我扭头冲徐长治大吼,然后百米冲刺往河塘旁边窜。
河塘附近乱成了一锅粥。因得了我的命令,官兵不敢伤了老百姓,反被百姓推搡在地扭打成一团,扑起漫天的灰尘。有人在带头叫骂说我们触犯天威,招致灾祸。魏云朗让官兵们举盾往前冲,不慎踩了一两个百姓,顿时又招来更为疯狂的反扑。我冲入人群,被撞得颠三倒四,只能在地上爬着往前走,打人缝底下钻。
钻了老半天,终于在正中间的一小片空地上看见了钟伯琛等人。钟伯琛拔剑与百姓对峙,百姓们举着砖头往他身上撇。钟伯琛自顾不暇,而他身后的大臣们已然被打得头破血流,满脸的淤青。看来钟大丞相的“轻功”果然符合地心引力,无法越过千人的包围飞出去。
我冲钟伯琛喊道:“收剑!不得伤了百姓!”钟伯琛一怔,慌忙把我从地上捞了起来,焦急不已地低吼道:“殿下!您来作甚!”
我把他的剑夺下来塞回了剑鞘,扭头躲过一两个砖头。然后跳上身侧的小土包使出吃奶的劲儿吼道:“吾乃摄政王!乡亲们不要再打了!都停下来听本王说一句吧!”
我这一嗓子倒是挺管用。以我为中心的百姓圈一波波地停下了厮斗。最外围的魏云朗慌忙命官兵们住手,并打人群中挤出一条缝隙来,把我身边的大臣们全接了出去。钟伯琛未走,顶着脑门上的一块淤青抬头看向我。我有些心疼地冲他笑笑,然后继续向百姓喊话。
“你们都说地底下埋了龙!可是谁看见了?发大水的不止咱这一个地方,难不成别的受灾的地方都埋了龙?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条龙!你当龙王爷这么闲吗!没事就钻土里睡大觉?!”
百姓们忍不住窸窸窣窣地笑了起来。我见气氛缓和了一些,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本王知道。你们被大水害惨了。广淄治水三次全部失败,为什么?不是因为先帝不够圣明,也不是因为负责修缮河塘的大臣们偷奸耍滑,而是有人人为破坏了河塘!为的是让大水得不到控制,从而贪了国家的灾银!你们想必一直没收到过几文钱的灾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