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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无心法师+麻雀]辛巳遗事(40)+番外

作者: 珈虞与鱼 阅读记录

岳绮罗听见响动,便急急开口道:“快去叫医生,晚一点我要你的命!”说罢又在唐山海耳边喃喃絮语:“唐山海,你不准死,我不许你死。”张显宗眼眸一深,嘴角撇了个无奈的苦笑。他和床上那个人,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岳绮罗却一眼也不愿看他。他就这样安静站着,冷眼看着岳绮罗为了唐山海手足无措的模样,忽然有一种灵魂离体的感觉,他如局外人般看着岳绮罗和唐山海抱在一起、看着自己傻子一样只能站在阴暗里。

张显宗切实感觉到自己的可笑,他这样听话,岳绮罗也不会多施舍他一眼。

“绮罗,他快死了。”张显宗凉凉道。

岳绮罗惊怒回头,看见张显宗从黑暗里闲庭信步向她走来,慢条斯理的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快意,悠悠说着:“他真的快死了,绮罗,你明明知道的。”

岳绮罗警惕地看着他,杀心已起,从床上坐起来右手悄悄在背后握爪起势。张显宗走到她身前蹲下,又用他小狗一样湿润可怜地眼神瞧着她:“绮罗,你想杀我,你是不是真的想杀我?”他轻轻握住岳绮罗藏在身后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让岳绮罗的手指扣住自己的脖子:“那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也好过我看着你对唐山海这么好。”

岳绮罗眯着双眼,有些看不透他。唐山海捏住她的手指一寸一寸掐进自己脖子里,渐渐有些喘不上气:“绮罗,你舍得杀我吗?”他捏着岳绮罗的手指越收越紧,脸色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可这时唇角却勾起个阴森的笑来,眼中尽是癫狂,语速越发快起来:“绮罗,你杀了我,杀了我呀!你杀了我唐山海也活不过来,他就快要死啦!”

这妖怪,果然是疯了。

岳绮罗这么想着,冷笑一声抽出自己的手。冰凉空气一下子灌进张显宗肺里,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直咳得满脸通红。啪,岳绮罗一巴掌脆生生打在他脸上,他一时惊吓竟硬生生止了咳。

“清醒了吗?唐山海活不成了这种话,别让我听你说第二次。”

张显宗这么一闹,岳绮罗反而冷静下来,其实她心里清楚,唐山海醒不过来的。岳绮罗手腕一翻,右掌放在唐山海额前吸出灵魂,再往自己眉心一拍,就将唐山海灵魂养在自己眉心之地。张显宗楞了几秒,突然“噌”地站起身来:“他就这么重要吗?!我会什么都听你的,为什么身边不能只有我一个?”

岳绮罗早习惯他说这样的浑话,斜睨他一眼不再理他。唐山海身体依然越来越冷,岳绮罗轻轻俯身把耳朵靠近他鼻尖,连呼吸都渐渐地快听不见了。她怅然地叹了口气,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她眼睁睁看着他快要死在她眼前,她留不住他。

张显宗无力地站在一旁,心底像是烧起一把大火,火舌窜动舔舐过他身体每一寸,也快要烧掉他所有的理智,他强压下愤怒,有些阴狠地笑着说:“绮罗,你只能是我的。”说完,身形一闪从窗口跳了出去。

“你去哪儿?!”

岳绮罗不作他想,立即从窗户追了出去。张显宗速度太快,一转眼就只能远远看见他的衣角掠过了杜府的围墙。眼看是追不上了,岳绮罗冷静下来,她一张追魂符“嗖”地一声追向张显宗。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证明他肯定不是去找无心他们送死的。岳绮罗恨恨想到,他是翅膀硬了要自立门户,只怕之后还会是她的敌人,那她想要凝成张显宗的魂,只会更难······

确认刚才的动静并没有惊动府里的人,岳绮罗便回了房间。唐山海的身体已经完全变冷,甚至冻得身体表面起了一层薄薄的冰碴,胸口起伏极其微弱,一声呼吸声也无。岳绮罗疑惑地看着唐山海的身体,想不透白琉璃给他的是什么符,为什么人之将死身体会冻成这样?她感觉到唐山海的灵魂在她眉心处静静躺着,软绵绵的但还算有一丝生气。岳绮罗心里稍安,很快就要天亮,她也不可能再睡着,她干脆坐到桌旁开始重新剪纸人。

☆、生机

追魂符一连追出去小半个月,跟着张显宗从上海郊区到深山,再回到城里。岳绮罗着手四处搜罗道家各个流派的典籍,企图找到分出命魂的方法,也并未立刻去找他。她知道张显宗这些日子又开始大肆杀人——比以往更甚,可她一面害怕他实力大进后她制不住他,一面又希望他能更强一些,以免丁思汉先找到他直接杀了他。

可叹自己越发不济,以前她从来都是横行天下,就算是着过青云观和无心的道,也勉强可说一句时运不济技不如人,从未像如今这般束手束脚、多有顾忌。可这样久了,岳绮罗都想不起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入这种境地的,她在这样的疲惫奔波中,有些麻木的习惯了。

没有哪一本书上写了,被当做养分吸收的灵魂如何才能再次分割出来,她也再没有像两百年前那般的灵感,看几本歪门邪道的□□就能自己琢磨出一套法门来。岳绮罗将手中古籍狠狠朝墙上一扔,那书年头太久了,书页早已发脆变薄,还在空中便散了架四下纷飞。岳绮罗看着在空中翻飞的书页,正午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书页上,那些蝇头小字仿佛跟着飞出来在空气中打转,绕得她头晕目眩。她压不住心中的火气,双臂一挥将桌上堆成小山包一样的书全给拂到地上。

她一个人发了很久的脾气。

府里早没有人敢靠近她房间半步,唐山海不在、张显宗也不在。岳绮罗胡乱砸了手边能够到的一切,在一片狼藉中又颓然地坐回椅子里。接近五月的天气有些热了,能听到窗外连绵不断的虫鸣声,岳绮罗房间周围寂静一片,只有这虫鸣嘶叫着声声灌进她耳朵里。她忽然感觉口干舌燥,这虫鸣声仿佛是在她的心脏里搅动,扰得她有些心悸焦躁,可是她只能软软瘫在椅子里,再也没有力气。

岳绮罗终于真切地感到了后悔。

她越想越觉得抓心挠肺的懊悔。她当年是为什么一定要和无心在一起呢?她想起几十年前文县的冬日,张显宗会给屋子里一盆一盆烧炭,生怕她冷着;在她偶尔没心思和无心纠缠的日子里,张显宗常常会带她在县城里四处乱逛,她喜欢新奇玩意儿,他便会费尽心思地四处搜罗些小物件送她;张显宗包容了她的一切,她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却不怕她,甚至把自己的姨太太送给她满足她吃人的欲望;张显宗说他爱她,会拼尽全力保护她,这么一护人生就走到了头。

岳绮罗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喜欢无心了,也想不起来为什么要跟李月牙过不去。她曾经很讨厌冬天——她失去了她忠心耿耿的不二臣,可她现在也很讨厌春天,在这个春天她失去了一切。眉心里唐山海的灵魂只有一丝微弱的生命力了,岳绮罗只觉得铺天盖地的海水朝她涌来,她在海浪里浮浮沉沉,只能无力地被裹挟着奔向未知。可就算是这么一丁点微弱的生气,也让她得到了些安慰。

幸好,你还没有真的离开。

岳绮罗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似有若无的声音呢喃着:“张显宗,你说我当年没有喜欢无心该多好。等你死了我就在你投胎的地方先等着,等你长大了再来喜欢我。其实你跟着我修炼也很好,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她这么自言自语着,又突然否定了自己的话:“算了,你还是别跟我一起修炼了,免得青云观又来找我俩。我觉得还是平平淡淡的好,大不了你投胎一次我找你一次。”

“张显宗,你真有面子,你让我第一次觉得很后悔。如果能回到当年的文县跟无心说句对不起,如果这样你就不用死了,我觉得同别人低头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了。”

她就这么枯坐着,看着窗外的梧桐直到夕阳西斜,她呆呆地盯着梧桐油亮亮的叶子,胡思乱想着应该把它拔了换成海棠树才好,最好是唐山海家楼下那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