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无心法师+麻雀]辛巳遗事(15)+番外
张显宗脸色青黑，是大限将至时的死气缭绕，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对她说：绮罗对不起，我太弱小了。
那夜是个大雪天，张显宗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没等到她，他就一直不敢安心地合上眼睛。张显宗死在了文县的冬天，他生前所有的野心骁勇、权力财富，都在大雪纷飞中湮灭殆尽，他的一生都败给了岳绮罗。
张显宗绝望而不甘的双眼，让岳绮罗一下惊醒过来。雪沫濡湿了她的斗篷和地板，挂在天花板上的纸人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小声的惊叫。岳绮罗起身关了窗户，不免有些触景伤情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张显宗了，今夜的风雪灌进她口鼻里，她竟然感觉到后槽牙隐隐的疼痛。她捂着自己的右脸，涩涩地说：
“张显宗，我牙疼。”
岳绮罗再次见到唐山海，是在学校门口。他靠在大门边的围墙上，手里夹着一支烟，时不时回头看进进出出的女学生，是在等她。岳绮罗快步走上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周围的女学生见他竟和岳绮罗认识，纷纷心有戚戚地转开了眼睛，对他没了想法。
岳绮罗今天只穿了学校的旗袍，提一只深蓝色的牛皮包，唐山海即自然地帮她把包拎到自己手上，帮女士拎包，也是他一直受到的教养。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学校？”
唐山海看她有些惊讶的眼神，笑着说：“我先去了你家，你不在，我才猜你会不会在学校的，等了没多久就等到你了。”岳绮罗耸耸鼻尖，心道唐山海运气真好，她好不容易来一次学校就能被他碰上。上次唐山海送了她巧克力，让她有点想念张显宗了。她去天津看了看张显宗的故居，来回花了两三天，没想到一回来唐山海就主动来找她了。
“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有什么事呀。”
唐山海提着她的包，特意放慢了脚步跟她并排，他这样小步走却也很优雅得体。“没什么，只是这两天又出了点事，想着应该告诉你。但是一见到你之后，又觉得本来这些事同你没关系，总是麻烦你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岳绮罗停下脚步拉住唐山海的衣摆，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她难得用了很严厉的口吻，认真地看着唐山海一字一顿地说：“有什么事你都应该告诉我，我说了我会保护你。”
这样严肃又可爱的表情，唐山海不自觉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知道了。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吧。”
“又吃饭？吃什么呀。”
······
唐山海带着岳绮罗东绕西绕进了一家开在石库门居民区里的川菜馆。这家馆子开得隐蔽，连名字也清清淡淡的不像饭馆的名字——“绿野仙踪”，因此很少有人光顾，这会儿还不是饭点，店里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岳绮罗看着木质牌匾上娟秀飘逸的“绿野仙踪”四个大字，回忆起了一些旧事，她笑得有些意味不明，跟唐山海说：“我读过这本书。”唐山海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到她应该指的是《绿野仙踪》，他也抬头看了牌匾半晌，道：
“我倒是还未拜读过，但这名字起得很是灵秀，想来内容应该也十分惊艳。”
岳绮罗嗤笑一声，拎起旗袍下摆就跨进了店里：“哪里就很精彩了，不过是个落魄书生发梦罢了。”
这家馆子离唐山海家不远，他前几日才偶然发现，吃过之后觉得很是不错。今天说要带岳绮罗吃饭时突然想了起来，正好带她来试一次，也许她也会喜欢川菜。
唐山海照着上次来时点了几样酸菜鱼、辣子鸡、泡椒兔丁、酸萝卜老鸭汤并几门红糖醪糟、合川桃片等小吃。这几道菜都是川菜里以重庆为中心的下河帮派系的代表，唐山海在重庆住了多年，因此点菜相当顺手。伙计上来给二人倒了两杯清茶，没多久就听见后厨响起油锅翻滚的煎炒滋啦声。
唐山海呷了口茶，同岳绮罗简单说了最近行动处的事。
自从陶大春再一次擅自行动给陈深家里埋了□□未果后，唐山海就让陶大春暂时放弃暗杀陈深和毕忠良的计划。同时，他们接到重庆来的电报，特工总部卧底着□□的“麻雀”，他正在寻找一份机密情报。唐山海有些怀疑陈深会不会就是这只麻雀，同时他猜测，那份机密情报可能就是毕忠良口中的“归零计划”，眼下赶紧找到“归零计划”，便成了一切工作的突破口。
其实，他和碧城又因为陈深吵架了，碧城这次动了真格，甚至要求和他约法三章，连睡觉都在枕头底下藏了把剪刀。唐山海最开始是很想和碧城作为搭档，好好相处的，可是随着在行动处的深入，碧城却越来越不信任他，不论是在行动处还是在家里，两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唐山海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岳绮罗。
两人谈话间，小伙计先端了盘泡椒兔丁上桌。唐山海夹了一筷子，没嚼两下便觉得一股刺人的辣冲上头顶，他被呛得使劲咳个不停，喉咙火烧火燎，连灌三杯茶才觉得稍微好了些，脸上仍有被呛红的余温。反观岳绮罗，一口接一口，面色如常神色镇静，唐山海不由得脱口问道：
“绮罗，你······不觉得辣吗？我都觉得今天这泡椒放得太过了。”
岳绮罗再吃了两口，轻轻搁下筷子，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没有发觉我尝不出味道吗。”
唐山海不可置信地微微张了张口，又想起之前岳绮罗吃饭时的样子，明白了过来，他只好笑着安慰她道：“没关系，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你一定会活得很好的。”
岳绮罗笑着对他眨眨眼睛，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很在意，你不用觉得问错了话。”说完，她又凶巴巴加了一句：“但是巧克力和糖果还是要送的，我喜欢。”
第二日，唐山海在上班的时候发现徐碧城很是心不在焉。
徐碧城这两天被调到机要处做秘书，她发现自己的在学校时的好友周丽被行动处逮捕，将在今天与其他囚犯一起被转移到南京。她很早的时候就心急地向唐山海求助，希望能救下周丽，可是唐山海没办法答应她这样冒险的请求。
今天，徐碧城的状态很奇怪。她好像很紧张，做事的时候总是手忙脚乱，被人叫到的时候又会被吓得一跳。唐山海脑子里渐渐勾出了个极为不妙的想法，他拉过徐碧城偷偷问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冲动的事，徐碧城张大眼睛看着他，气息不稳，却强做镇定地告诉他，不用他管，说完便脚步凌乱地离开了。
唐山海一惊，碧城肯定自己策划了要营救周丽的计划，可是他除了知道周丽将在今天被押送南京之外，其余一无所知，碧城做事又不讲章法，他完全猜不透她可能设了什么计。
要是绮罗在就好了······
唐山海自己又被行动处的文件绊住，脱不开身去寻岳绮罗或陶大春任何一个。今天可能要出大事，连他自己在批文件的时候都急的错了几处。
上午十点，徐碧城慌慌张张脸色煞白撞开了唐山海办公室的门。不等唐山海问她，她先止不住地小声啜泣了出来，她扶着唐山海的胳膊——只有这样她才能支住身子不摔下去，然后抽抽搭搭地说：
“山海，我好像闯祸了，你帮帮我吧，我不能让陈深去送死。”
唐山海惊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徐碧城为了救周丽，偷偷联系陶大春让飓风队在乔家栅埋伏，只要十一点囚车一到乔家栅就执行营救计划，如果十一点到还没见到囚车那么就原地撤离。可是，可是她没想到会是陈深去押送囚车，如果陈深和陶大春碰上，肯定要两败俱伤。
徐碧城说着说着，又止不住地眼泪流下来。更糟糕的是，她求陈深尽量拖延时间十一点过后到达乔家栅，竟被毕忠良的手下刘二宝听到了，现在毕忠良派人盯着她，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