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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邢氏(113)

邢夫人问她怎么不随她父亲一起走。

黛玉说不出来,她心里总是隐隐有种感觉,她暂时不能走。

果然,次日晌午的时候,鸳鸯代贾母慌忙叫来两房人。

两房的老爷太太带着各自的子女跪地,守在贾母的床前。贾母倒比往日精神,言语也清楚很多,似是回光返照了。贾母亲口交代了她的私房,吩咐鸳鸯都搬了出来,一件不留。

“老大喜欢古玩字画之类,我这有些尚且能上的台面的,正和你口味,都给你。至于余下的瓶瓶罐罐,就给老二吧。还有些银子,老大你有出息,让着你弟弟些。”贾母没说怎么分,而是把话点到这里,看着贾赦。

贾赦能说什么,再说他也不差贾母那点银子,点头同意全给贾政。

贾母笑了,松口气。

宝玉终见贾母,欢喜的扑到他床前撒娇。

贾母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宝玉的手背,目光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宝玉觉得有些不对,纳闷的抬首,眼含泪的看着贾母。

“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贾母把人打发干净了,睁着眼,一个人躺在榻上发呆。

鸳鸯见贾母不对,凑上前去。贾母已经闭了眼,眼角泪珠晶莹透亮,瞬间就从她两侧颊面滚过。

“老太太?”鸳鸯唤了一声,却不见贾母有反应,她又叫了一声,贾母人没有回应,脸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鸳鸯大惊,伸手试探贾母的鼻息,一点气息都没有!

鸳鸯大哭,转身跌跌撞撞的推开门。邢氏等才走出院,回头身后屋门大开,众人都停住脚,回头望,只见一身青衫衣裙的鸳鸯泪流满面。

宝玉才听说黛玉也来荣府了,心里正琢磨一会儿怎么去见他,忽然感觉身边人都停住脚,气氛不对,这才迟钝的转身回首,看见了伏地痛苦不起的鸳鸯。

鸳鸯伤心欲绝,痛苦地无法喘息,哭泣都是无声的。

宝玉慌了,急急忙忙冲进屋,脚却被门槛子绊了一下子,头朝下摔个狗啃屎,鼻头都磕青了。

众人也顾不得他,贾赦叫把碍事的宝玉搀走,他则带着一家子人见了贾母最后一面。

丧事则由贾琏媳妇和宝钗一起操办。当晚贾母便被收殓入棺,停灵于正堂。

迎春得了丧报,因有孕在身无法前来奔丧,故让他的丈夫仇二爷代她而来。仇二爷行事稳重,又十分细心。来荣府规矩祭拜之后,便去安慰岳父岳母,询问二人可有需要帮衬的地方,但凡他能做到的地方自会尽力而为。

邢氏问了问迎春的状况,仇二爷对答如流,连迎春平日的喜好和怀孕后口味的改变悉数知晓。邢氏见仇二爷真心关心迎春,这才安了心,留他一会子,便打发他趁早回家陪媳妇去。

丧事如何办怎么办,贾琏媳妇柳氏觉得还是得来请示邢氏。宝钗识趣儿,没什么意见。

邢氏也在为这事儿发愁,索性招呼一家子人来商量。因荣府的爵位削掉了,贾母原本随爵位而来的诰命加身也去了。简单来说,贾母的身份已经跟平常百姓家的老太太没什么分别。

“前车之鉴,不可不鉴,这丧事不好越矩。”贾赦皱眉道。

贾政不同意,激动地跟贾赦提起母亲的养育之恩,做儿子的,就该风风光光的大办为母下葬。

邢氏找早预料到这个麻烦,所以她才会特意把人叫全了商议。

贾赦懒得与贾政多说,拍板定下就这么办。贾政不愿意,坚持如此,并且指责大哥不这么大办就是舍不得银子不孝。

贾赦冷笑:“身正不怕影斜,我行事一切皆照着礼法体度来,岂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此事就这么定下,不准有异议。明日便启程,扶灵回金陵。”

贾政惊诧:“大哥,你说什么?扶灵回金陵?”

贾赦眯眼:“怎么,才刚口口声声谈孝道,现在只不过简单地扶灵送母回乡,落叶归根,这点事儿就做不到了?”

“没,没有。”贾政哑巴吃黄连,说不出话了。

众人刚散,贾赦拉住邢氏的手道:“你会不会怪我刚才的决定冲动?”

“如此倒也好,嫡母亡,老爷是嫡长子,要守孝的。与其在京城闷上两年,咱们不如回金陵暂居,倒比这里来的清净些。”

明日就走可能急了些,不过事出突然,眼见天就要转暖了,也不等人。邢氏麻利的收拾了行李,交代了贾琏媳妇好生管家。

是夜,邢氏忙完这一切,才要预备歇息。王善保家的急急地赶来报信:“二太太也去了。”

☆、第70章

贾母在去世次日上午,知会了族中人和几个亲朋好友来拜一拜,也就过了。丧事办的很简单,用贾政嘴里的话,跟没办差不多。

贾政觉得面上无光,几番说道贾赦。

贾赦耐心耗尽,冷笑两声,一拍桌,冲贾政道:“那这样,二弟下午同我一起出发回金陵。等回了金陵,让母亲金陵与父亲合葬时,由二弟主持再大办一场如何?”

贾政想想,也可以。左右他也要丁忧解官回家,若是能回金陵老家为老母办丧,出一回风头,谁人不说他政老爷是个孝子。十里八乡的传开了,他名声好,回头保不准能因为孝贤受提拔升官。

贾政几番斟酌之后,答应下来,这就要叫人去备行李。

贾赦冷眼瞧着他吩咐好一切,起身走时,跟他道,“当然,花费自由你出。”

“大哥!”贾政听此话脸色煞白,没想到他大哥最后来这么一句话劈心斩肺。他房里哪有银子花费在这上,如今余下的只有母亲给的那些,在京置购宅子还不知够不够。

贾政料知大哥是故意拿此讽刺他,根本没有办丧孝敬母亲的想法。“大哥,你是长子,你就这么在乎银子?你这般对待她老人家,怎能让她在九泉之下瞑目。”

“你不在乎,你出呗。”贾赦冷笑。

贾政愣住,脸色青白接替,被堵的无话可说。

“她老人家生前最偏心你,临死分银子,不也是给我两张画敷衍,其余的好东西劝舍给你了。不说别的,单一个八宝五色的宝石金瓶子,就抵我一张画的两倍。那时候,你怎不跟我好好算算?老太太偏爱你一辈子,如你所言,你的确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

贾政闷头皱眉:“分家那是母亲的意思,再说母亲不向着你,也是大哥自己作的,好好地爵位不要。丧事跟这是两码事,大哥是嫡长子,自然该你主持。”

“爵位的事儿你真敢再提?若非我请旨先领了错,怕只怕二弟此刻就在牢里了,此时此刻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争辩什么。至于丧事,你也说了,该我主持,那你这个次子就不要乱叫。”贾赦白一眼贾政,没什么好说。贾政还要反驳,贾赦不给他机会,直接问质问他,到底回不回金陵。

贾政不想拿钱,又何苦回一趟金陵瞎折腾。他跟大哥大嫂一块走,只怕在路上还得受气。扶灵回乡有嫡长子便够了,何须他再出马。

贾政摇头,但不好直接拒绝,那样说出去多不好听。“我还是留下,张罗操办王氏的丧事。好歹是宝玉和贤德妃的亲娘,不好怠慢了。”

贾赦讥讽的瞥一眼贾政,才刚答应去的时候,想什么了?如今一提钱,就成了缩头乌龟。贾政已经够小丑丢人了,贾赦不为难的他,也不戳穿他,只跟他放狠话道,“你既是回不去,自己也弄不了,休再跟我提什么前话。”

贾政气得嘴唇发白,却无理辩驳,拂袖而去。

下午,邢氏与贾赦带着璨哥儿,便出发扶灵回金陵。此行虽走的匆忙些,好在银子带的足够,路上若有缺少之处,现补给也便宜。

贾母丧事虽办的简单,但因她无诰命加身的关系,外人也拿不着话柄。再者说,贾赦人到中年,解官亲自为母扶灵回乡,也算是尽够了孝道,哪敢有人嚼舌根子。

日夜兼程,半月有余,便到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