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一绣娘(4)

江清月闷在屋子里,谋划了两日。隔日傍晚再回绣房时,她便闻到屋内的气息不对。再看迎窗的方桌上,堆叠的花绷子似乎少了几个。江清月仔细清点,果然如此。

江清月叫来章嬷嬷:“才刚家里来过人?”

章嬷嬷想想,点头,“隔壁的吴大娘带着女儿来过。”章嬷嬷转即补充一句,“借了碗酱油。”

“借酱油需要两个人?”江清月轻轻地反问一句,顺手整理了桌上的花绷子。她们必是以为这东西堆叠的多,她没计数。

章嬷嬷见状,再联想隔壁那对母女贪小便宜的性儿,立马反应过来她们娘俩干了什么。“真真是胆大,竟敢偷咱们家的花绷子,不要脸!我这就去找她们算账去。”

“罢了,不过两样绣品。”

江清月此刻心里想着另一桩事——她的鼻子。

三年前,她重生以后,便发现自己的嗅觉变得灵敏了。起初还以为自己的鼻子只不过比别人稍微敏锐些;后来,她发现自己竟可靠着鼻子辨识陌生人的气味。最近江清月害了一场伤风病,好了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嗅觉更加敏锐。

她甚至能闻到每个人身上独数的特殊味道,甚至可以通过空气中残余的气味,去辨别什么人曾来过房里。

才刚在她的绣房内,江清月就闻到了隔壁吴大娘的味道。

江清月眼前一亮,转即问章嬷嬷:“她们母女何时来的?”

“大约在半个时辰前。”章嬷嬷回道。

江清月摩挲着下巴打量自己的小绣房,把章嬷嬷招到跟前来。

不多时,章嬷嬷便请全家人一块行动。

头半个时辰,江北去绣房里转一圈;江清月很快辨识出来。

问秋去过绣房后,恰好等了一个时辰。江清月再去屋里也辨别出来,只是稍微费了点功夫。

如此几天试验一番,江清月确定她辨别一个时辰屋内来过什么人。如果地点转换到外面,就只有两柱香的功夫。若遇到大风天,时间会更短,而且准确率不高。

江梧桐、江北等都不知道江清月这个技能。众人都凭着对江清月的信任,配合她完成的。

江清月担心自己把实话说出去,会显得她太过异类。她这个技艺知道人越少,越安全。给自己留点秘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将来复仇,对手便永远没办法摸清她的底细。

怀家和知府夫人折腾的亲事,还亟待解决。江清月立马叫章嬷嬷和江梧桐进屋商量正事。“怀府提亲,来者不善。我们纵然有法子挡回去,但青州这地儿是不能久留了。”

江梧桐有些惊诧,毕竟青州是他们呆了三年的地方。她们江家已然扎根在此,买了宅子安置了田地。这里就是她们第二个家啊!虽心有不舍,但江梧桐还是支持二妹的决定。“现在就走么?”

“不是现在,最多是半年,走是早晚的事儿。等大姐安稳的嫁出去,我们再搬。”江清月回道。

江梧桐的婚期就在一个月后,她听这话莫名的躁郁,抓着江清月的手不放。

江清月调皮一笑,修长而白皙的食指轻轻地戳了下江梧桐的脸颊:“大姐安心,不管有没有怀府这桩事,我们都要搬走的。当初本就没打算在青州久留。章嬷嬷,这是家中的地契,暗中发卖,不得让买主泄露信息,价钱上可以稍微让步。”

章嬷嬷点头应承。

江梧桐落泪,“二妹,若真搬走,你打算去哪儿?”

“京城。”江清月清晰地吐出这两字。

江梧桐整个身躯一震,俩眼瞪得直直的,想起三年前他们在京城所遭受的凄惨境遇。三年了,仍历历在目。

“这是早决定好的事,只不过如今定了具体时间罢了。先告知大姐一声,至于江北那里,他还年纪小,我会慢慢解释给他听。”江清月补充道。

江梧桐慢慢地消化掉这些信息,点了下头。

章嬷嬷还在惦记怀府的亲事,上火道:“怀府那边二姑娘打算怎么办,若换做知府夫人保媒,怎由得人拒绝?”

“自古嫁娶讲究父母之命。我没有父母,亲事便由自己做主。我若不愿,谁敢阻拦?纵是知府夫人又如何,她又做不得我爹娘。”

越是面对气势滔天的权贵,就越要把自己当人看。

青州知府算什么,跟京城的理国公府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会子她连个小小的知府夫人都怕,以后何谈复仇?

江清月清楚记得,她前世被理国公府恶奴发卖的情景。那时她才堪堪十二岁,俩蒙古畜生竟妄图对她行不耻之事。她为保清白,从马车里挣脱逃跑,坠崖身死。

耻辱,全然不会因重生而泯灭。

恨难消!

“二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江梧桐掰开江清月的手,发现她的指甲已经扣进掌心的肉里了。江梧桐心疼的流泪,“你看都出血了,你也不知道叫一声疼。”

“大姐,我没事。”江清月笑地自然,好像她真的不疼一样。这些年,她已然学会用笑容掩盖自己的伤痛了。真是个好办法!

江梧桐狠狠地敲了下江清月的脑壳儿,“甭想糊弄我,你不疼才怪。”

江清月捂着额头笑,眼眶不禁湿润了,还是大姐了解她。她眨眨眼,俏皮的冲江梧桐吐了下舌头。平定情绪后,她便将宋府千金的绣画像包好,吩咐问秋送去。屋里其它的绣架和花绷子都卸下,叠好,该交货的交货,该卖的卖。只有一个绣架留着的,锦缎上绣着许多寿字,一看就知是哪家老爷过寿诞时要穿的衣服。

“只剩下最后一个活了?”江梧桐问了一嘴,仔细看这衣服料子,惊讶的问江清月,“这是?”

“知府老爷四十寿辰的。”江清月回道,“这恐怕是在青州接的最后一个活计。怀家绣坊那边,昨儿个已经请辞了。”

“管事怎么说?”

“许是听到些风声,还以为我要做三奶奶了,很客气的画了押,跟我结账两清了。”江清月笑着掏出契约,在大姐跟前晃了晃,故作轻松的叹道,“意外的顺利啊。”

江梧桐被她哄笑了,劝道,“索性就歇着,左右这三年来咱们攒下来的钱还够花。还有牛家给我的聘礼,你都拿去用,嫁妆我也不带,你千万别拒绝。”

江清月心底泛着暖意,笑着冲江梧桐摇头,“牛大哥虽人不错,但大姐还是要留些钱傍身的。若真受了欺负,也好雇车接我和三弟去帮你打架。”

江梧桐捂着肚子笑,求江清月别再说了……

傍晚,天色将暗,知府夫人突然派人来请江清月走一趟。

江梧桐和江北担心预料的事要发生了,皆有些紧张。

江清月前冲他们姐弟二人点了下头,便乘小轿前往。

青州知府付松鹤早等不及了,背着手在正厅内来回徘徊。其妻郑氏坐在那里,看着老爷如此很闹心,却也不敢多言。

不多时,江清月到了。付松鹤一见她,笑嘻嘻乐了,若非突然想到自家妻子还在,他此刻真恨不得一头扑上去。却不是为女色,而是为一件急事。

“江姑娘你可算来,本官等得眉毛都快烧着了。”

郑氏赶紧咳嗽两声,提醒丈夫注意知府老爷的形象。

付松鹤挺直腰板,尴尬的笑了笑。

江清月倒觉得这位知府大人的性子有趣的很,微微躬身,算是再次行礼了。

“想必你也知道晋阳王?晋阳王来咱们青州了。”

“是。”

“今年王爷刚满十六岁的生辰时,圣上亲提笔下旨册封他为王。我大祁国最年轻册封的王爷便是他!”付松鹤强调道。

郑氏又咳了两声。

“是,大人。”江清月接着应承。

“圣上很疼他的幺弟淮南王,晋阳王又是淮南王唯一的儿子,自淮南王薨后,圣上更是百般疼爱他这位侄子。”

显然,付松鹤又在阐述众人皆知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