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40)
许清远下意识地后退,侧颈又开始冒血。
“我不信…不信你为了他愿意违背规则…”
费云扬依旧没有说话,似乎一句话都懒得跟许清远解释。
“始祖大人定下的规则…残害亲族…会受到的惩罚…你忘了德科拉…”许清远越说越艰难,他身下已经流了一滩血,整个人倒在血泊里。
费云扬拿出一张纯白手绢开始擦手,他擦得很认真,丝毫不顾几米开外许清远的嘶鸣,嘶鸣渐渐转为哀鸣,哀鸣又变为奄奄一息的呻/吟。
费云扬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待他擦完最后一根,白手绢早已染上斑驳血迹。
他将那张手绢扔在许清远身上,看着他瞪大的双眼。
“为什么…”
费云扬慢慢后退,靠着墙坐下来,缓缓说:“我曾经离他那么近…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
陆离还在等着,结果久久没等到下文。他从铁栅栏的顶端跳下来,围着费云扬飘了一圈,才发现他睡着了,原本漆黑的翅翼逐渐变为了浅红色。
陆离大惊失色。
……
费云扬陷入了沉睡,要说有多沉,至少陆离试过了各种办法也没能喊醒他。
他承认自己那一刻失控了,居然除了喊叫,其他什么都忘了,甚至连自己是个影子都没有游魂都忘了。
陆离不知喊了多久,等他稍微停顿,牢笼内静得让他心慌。
费云扬紧紧闭着眼,翅膀仍旧在褪色,好像在尽头等待他的结果就是褪去全部颜色,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陆离从床上惊醒过来,跳下床就往外跑,没跑几步,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奔去,最后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陆离:…
“抱…抱歉。”陆离顾不上抬头看被自己撞到的那个人,贺无忧的房间就在斜前方。
“贺无忧!”陆离大喊。
之前的动静和陆离的这一声惊醒了午夜沉睡的所有人。
“怎么了?”贺无忧拉门出来。
“二…二哥?”
被陆离撞到的那个高大的男人露出头来。
“你不是明天,噢不,后天到?”
男人没有解释,转而问陆离:“这位小朋友怎么了?”
贺无忧愣愣地说:“噢,对,陆离你怎么了…”
陆离感激地看了男人一眼,急切地说:“快去看看费云扬,他在监/狱里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带我去看看。”男人率先大踏步往监/牢走去。
“小朋友你别担心,费是我们家血统最好的一只,不会有事的,听说他还二次进化了?”男人边走边说。
贺无忧看了一眼心神不宁的陆离,小声对男人说:“二哥,你不能叫他小朋友,费会找你打架的…”
“这世上谁我不能喊小朋友?”男人嗤笑一声。
贺无忧顿了顿,小声说:“还真有两个…”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关押许清远的监/狱门口。陆离一眼看见许清远原本躺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徒留着一套染血的衣裤浸泡在一滩污血之中,看上去正是许清远之前穿的那一套。
第49章 离魂
“怎么回事?!”贺无忧心头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被贺无忧称为“二哥”的男人却在角落蹲下来,将沉睡的费云扬抱了起来。
“他处决了自己的子嗣。”男人沉声道。
贺无忧浑身一颤,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确是如此,我亲眼见着的。”陆离说。
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盯着他看了很久,露出诧异的表情。
“小朋友,你是否知道自己得了离魂之症?”
陆离一愣,半晌摇摇头,又点点头。
“走吧。”男人抱着费云扬走了。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贺无忧跟在后面喊。
“他不想自己处置才把那孩子交给我的,现在怎么又改主意了?”他焦急地挠挠头,“现在怎么办,费会…”
“会被反噬。”男人接到。
陆离茫然地抬头,看见男人怀里,费云扬的头发都在褪色,乌黑中隐隐泛出白色。
陆离心底一阵抽疼。
他至今为止见过五位以上血族成员,每一位看上去都是而立的年纪,就连老管家被称为老管家,也不过是因为他活得比较久而已。
他不敢想象费云扬如果突然变得苍老会怎样,他还要顶着那副模样活很久。如果不死对于血族来说是诅咒,那如果苍老地活着就是更大的诅咒。
而费云扬付出了如此代价,不过是为了泄愤,因为许清远阻碍了他找到自己。
男人又说:“衰老还算好,伴随着衰老而来的退化…哎,罢了,有我俩护着,想必也没人敢打他主意。”
“二哥…二哥…他是我们中最强的,他不能退化…”
男人板着脸怒道:“谁叫他自己这么胡闹!要是有办法,会有那么多血族求死不能吗,都求自己的长亲收回血魂不就好了?!德科拉和海伦娜的前车之鉴,难道还有人不知道吗?”
“规则之所以存在,就是用来维持种族秩序的!”
贺无忧拉过陆离,慌乱地说:“长亲定的规则,长亲可以改,陆离大人?”
男人将费云扬放在床上,听见这话,猛地转过头来仔细端详陆离。
良久,他伸出右手。
“你好,我叫卡帕尔。”
不等陆离回答,他伸出手在陆离颈边划了一下,出手迅如闪电。
陆离感到一阵刺痛,忙伸手去摸,不想卡帕尔动作比他更快,他低头凑在陆离颈边闻了闻,悄悄抽了一口气。
他似在忍耐,又似在斟酌,过了很久,他问:“你愿意救他吗,可能需要…需要不少鲜血。你现在是人类,不一定能受得住。”
陆离看了一眼床上不省人事的费云扬,轻轻点了点头。
陆离和费云扬并排躺在床上。
陆离侧头,看见自己腕上的鲜血顺着透明的软管流进费云扬的嘴里,而费云扬的头发和翅翼终于放缓了褪色。
陆离终于心中稍定。
卡帕尔坐在床头打盹,贺无忧紧盯着陆离的状态,好在他撑不住昏睡的时候及时拔掉软管给他止血。
“陆离,你可一定要撑住了,不然等费醒了,他得把我这个亲王府给毁了不可。”贺无忧担忧地说。
陆离微微咧嘴。
贺无忧又推了推卡帕尔:“二哥,你回屋去睡吧。”
卡帕尔没有动静。
贺无忧向陆离解释道:“我二哥嗜睡,他跟人约定的时间自己从没准时过,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一觉要睡多久。他跟我说明天来,我还以为要等到后天…”
陆离:…
陆离抛给贺无忧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贺无忧后背一僵。
卡帕尔冷冷的声音传过来。
“差不多了,管子拔了吧。”
陆离止血过多,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听够用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给他喂点淀粉打点葡萄糖,休养半天继续。”
陆离:…
得,还没完,还得养起来可持续放血。
贺无忧出去吩咐老管家准备吃食,卡帕尔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陆离闭着眼等他开口。
“您…还好吗?”
陆离眨眨眼,轻声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用客气。我叫陆离。”
卡帕尔说:“你既然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肯救费?”
陆离转头看了一眼费云扬,笑着说:“想救就救了,要什么理由。”
卡帕尔仿佛有些吃惊,吃惊之余,有些欣慰地笑了。
“人类纯粹的感情真叫人羡慕。”他感慨道,“费应该很开心,两千年我都没见他笑过。”
“真的?”
卡帕尔点头。
“长亲抱他回来的时候,他才这么大,”卡帕尔比划了一下,“看上去不过十岁,全身上下没一块肉是完好的。从长亲抱他回来,他就只对长亲笑,对我们做哥哥的都没笑过。后来出事,也就没见他笑过了…”卡帕尔有些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