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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魅影]天使镜像(10)

作者: 中 华田园苏 阅读记录

蜜萝猜,这或许是因为就储备乐器而言,巴黎歌剧院相对玛德莱娜大教堂较为便利。毕竟,虽然在歌剧演员的化妆室里出现各类歌剧配乐常用的乐器,虽然也不太寻常,但怎么都不会比人们发现各类乐器在教堂的忏悔室里堆积如山来得诡异吧。她在落后的十九世纪待的时间已经不算太短了,因此十分确定,那些前来忏悔的信众们,可不会想在庄严肃穆的教堂里高歌一曲咏叹调。

想到这里,黑发少女也不得不对埃里克的手段致以敬意——要知道,如果没有他事先对忏悔室的四壁进行隔音处理,天知道那些虔诚的信众们会不会把她这个时常在忏悔室里高歌奏乐的伪信徒绑在火刑柱上,请求所谓天主的宽恕。

不过,真到了那样的地步,也许埃里克就会跳出来救我了?倘若他能在他的神灵与我之间优先选择我……蜜萝在心底自我嘲讽了一番这个荒唐的念头,却暗暗为艺术家朋友们在自己心中日益增加的分量生出一丝隐忧。

事实上,拥有两位关系亲近且长期稳定的朋友,对曾经习惯了身边同伴,早上出征就做好诀别准备的蜜萝而言,实在是非常陌生的体验。但她并不排斥。确切地说,她几乎是急迫地期盼着——新人类本质上也还是人类,是人类,就逃不出人类群居的本性。

而蜜萝,她对此虽然尚未有明确的意识,但也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自从来到十九世纪的巴黎,虽然一直同戴耶一家生活在一起,因为理念或信仰(如果她确实有信仰这玩意儿的话)之类的巨大差异,心灵却始终离群索居——少女远离末世已久,却下意识保留至今的种种习惯,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事实上,老戴耶去世之前,她还能从养父自由的心灵中获得些许灵魂层面的共鸣,但在老戴耶去世,克莉丝汀也陷入颓丧之后,她也就随之陷入了更加深刻的孤独之中……尽管她精打细算,开了一家花草店,还热衷于制作糕点,自以为拼尽全力的享受新生,但直到埃里克和其化身“西德尼”的出现,蜜萝心灵的空白才得以填补;那些已经很久没再诉诸于口的念头,也渐渐重新活跃起来——虽然因为习惯了死亡与离别而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但实际上,蜜萝是如此重视她的艺术家朋友。

还是那句话,尽管蜜萝并不自知,但身在末世,百废待兴之际,听闻过文明的毁灭,又见证了文明的重建,她的灵魂本就比绝大多数人更加坚韧,也更加深邃高远。至少,寻常生长在十九世纪巴黎的姑娘没有谁能像她那样平常地看待或应对死亡,以至于埃里克那属于艺术家的敏锐心灵初见之时,便为之震颤不休。

两颗孤寂的心灵在表面上“鸡同鸭讲”实则几乎一拍即合的交流中得以相互慰藉,这本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蜜萝虽然至今对所谓艺术,所谓情感的宣泄,或思想的传达之类唯心的东西不太在乎,但她承认,两位艺术家朋友总能带给自己美的享受。

“倘若他能得见我曾经所见之景,再将那些景象谱写成曲,那该是多么壮阔的音乐啊!”这念头不算太强烈,但若能令蜜萝这个遇到老戴耶一家前几乎完全不知音乐艺术为何物的末世人也动念,埃里克的歌唱魅力就弥足珍贵了。

可蜜萝作为进化方向为精神能力的新人类,若非她主动沉浸,那么在这个眼界局限,人们也还未进化出异能的旧时代,将很难有什么绝妙的音乐能令她失神——而这进一步加深了埃里克并不被少女在意的错觉。

但某种意义上而言,埃里克也没看错,蜜萝的确不懂得爱情,至少也不懂温柔。

少女隔三差五地为一位异性送上自己亲手制作的糕点,这的确最易给人以温柔的假象,但埃里克早有觉察,蜜萝的行为不是出于关怀体贴之类的心情,而只是一种下意识的暗示行为——暗示自己将他们之间仅靠情谊维持的联系转化为责任,同时期望对方也如此——情谊的维系大多数时候并不确定,责任却不可轻易丢弃。

而对于在此之外的部分,比如埃里克此前明显的感冒症状,蜜萝没有丝毫关心。这其中当然有部分是因为黑发少女在末世养成的轻易不过问友人私事的习惯;或者还因为埃里克在她面前时表现得沉着或傲慢,以至于她下意识将她的艺术家朋友们看作与自己同等强大的物种;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埃里克确认:很不幸,自己所恋慕的姑娘本性并不温柔。

就像所有的末世人一样,蜜萝隐隐向往着老一辈一再缅怀,一再提倡,自己却无缘得见的情谊与道德(与老戴耶一家以及瓦勒里乌斯一家,甚至巴黎歌剧院的首席女高音卡洛塔的热情交往都正是她尝试践行道德的体现),骨子里却并不信任单纯的情谊。

但克莉丝汀不同。歌剧院里所有人都知道,她虽然已经过了十七岁的生日,却还有着像十五岁少女一般淳朴的心灵。虽然从她硬着头皮认下蜜萝那些价值不菲的乐器所有权过后,许多非善意的揣测就开始找上门来;尤其是,她不得不对那些乐器的来源含糊其辞,这难免会使那些不善的揣测愈加嚣张。毕竟,克莉丝汀作为歌剧院最底层底层的四等演员薪水微薄,就算加上蜜萝的花店收入和瓦勒里乌斯太太的积蓄也不足以承担得起其中一件乐器的价格,而化妆室里那些乐器简直堆成了小山,其中绝大部分甚至还没有拆封。

此刻,这位心灵淳朴的金发姑娘正满面愁容,却并非为巴黎歌剧院近段时间关于自己尘嚣日上的流言,而是为她的“音乐天使”——自埃里克消失在蜜萝眼前起,他也再没有回应过克莉丝汀的祈祷,而金发姑娘显然不可能像蜜萝那样对此无动于衷。

“蜜萝,导师今天还是没来找你吗?”克莉丝汀近乎乞求地望着着蜜萝黝黑的眼眸,声音沙哑得厉害。她清纯甜美的嗓音曾随父亲的去世而失去光彩,直到音乐天使的造访再度唤醒她对生命的热情。她坚信那是父的英灵在践行承诺——当他升入天堂,便会派一位音乐天使到她身边,代替父亲给予她守护与指引。

可现在,那位神秘的天使已许久不曾响应她的祈祷,克莉丝汀也已许久不曾再度听闻那超凡脱俗的歌声。她依旧坚持遵循音乐天使的指引,却无力地感到自己所有天赋与对音乐艺术的热情都正渐渐沉眠——金发姑娘有所预感:倘若自己无法重归音乐天使的翼蔽,这一次,或许便是永眠。

“没有呀,或许他打算返回天堂,以便为我们寻来更多灵感的圣火?”黑发少女却显得轻松自在,短短一句话被她唱得如同荷叶上跳跃的露珠般活泼晶莹——尽管同“西德尼”的最后一次见面曾令她升起对爱情的憧憬,但几星期过去,本就不看重的绮念早就被她扔到了脑后。她也不曾落下埃里克布置的种种功课,并坦然享受那些训练带来的惠泽;但正如前文所言,她只把那看做与艺术家们维持友谊的手段,一种责任与义务——不会轻易丢弃,但也并非不可或缺,更不会依赖谁的指引与守护而存在。

“蜜萝,导师已经近三个星期没有音讯了……或许您真的已将我们抛弃?”金发姑娘最后一句下意识配上了简单的旋律,嗓音是独属于少女的甜美清纯——她并未意识到,除了那位神秘的天使,蜜萝的歌声同样能激发自己的天赋的才华。

“不,克莉丝汀,我的姐妹,对此我持相反意见——就我所见,我们的导师学识渊博,技艺无双;对学生严格要求,对朋友热情体贴。”黑发少女露出一个夸张的表达惊诧的神色,在克莉丝汀的尾音上直接升了一个八度起调。每个短句都收尾干脆,高低错落的音调令人联想到在钢琴师指底起起伏伏的黑白琴键。

“他有时脾气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