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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此即彼(6)

作者: 薄荷迷 阅读记录

到了易家,进门只见易父易母,以及做饭收拾的佣人,除外别无他人。

宁雅将自己带去的礼物双手奉上,俩长辈微笑收下,也回了些财礼塞给她。

宁雅推拒着没敢收,倒是身边的男人提了句:“自己家的人,不用客气。”她这才为难地接下。

晚餐时间,四人围桌而坐,宁雅安静地吃着,听着两父子谈论公司里的事情,从股份权职讲到项目合作,起先她顺耳一听并不多想,渐渐地觉出点不寻常,那就是不管公事私事,他们似乎都忘了一号人物,易钧的哥哥易霆。

照理说,尽管这哥哥不参与管理公司,在家里总也不可能没有存在感。

她心底揣着疑惑,期间暗暗打量易母,只见对方默默吃着饭,也不在俩父子间插话,毫不关心的样子。倒是偶尔顾及宁雅的感受,抬头见她闷声不吭,招呼她夹菜多吃。

宁雅礼貌一笑,低头扒饭。

身边的人谈完一阵,侧过头见她一直光吃眼前的菜,便伸长手臂一样样夹给她,嘴里说:“多吃点,这几天都没好好吃。”

很快,她碗中堆了座小山,没好意思当着长辈的面夹回去,硬着头皮继续吃完。

饭后,俩父子去偏厅谈话,宁雅自觉帮佣人收拾碗筷。

易母见她手熟,知道她在家也是做惯的,便叫住说:“别忙了,她们会收拾的,不如你帮我泡茶吧。”

宁雅应下,跟着易母走到茶柜前,按照她的指示挑了其中一罐,捻了几片茶叶搁进杯内,然后倒进滚烫的开水。

期间,她瞧着氛围安静,找话问:“大哥今天不回来吗?”

茶叶翻滚,浸润至舒展泡开。

易母像是刚回神:“哦,他在外有事。”

宁雅听着她的口气,更觉这个大哥跟家里关系微妙,怕是有过不好的回忆,否则怎么会让人感觉在有意避而不谈。

但若是真如她所想,也大概是发生在她来这个家之前,既然没有参与过,就不瞎掺和询问了。

她心底想了一通,将茶水送至偏厅茶几上,易母也跟过来,对易钧说:“既然明天都休息,晚上你们俩就在这儿住下吧。”

他没说话,目光转向宁雅。

宁雅什么准备都没带,局促地回视,还是想听他意见。

他接收到她内心想法,开口说:“跟妈上去吧,去我房间。”

宁雅点点头,紧接着随易母上楼。

二楼就两个卧室,一左一右,估摸着就是两兄弟的。

易母带她到了右边那一间房,推门开灯说:“晚上就睡这儿。”

宁雅跟着进去,里面空间很大,半卧室半书房的格局,外加卫生间跟衣帽间,虽然他不常回来,但角角落落都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易母随口关心道:“平时在家都是你搞卫生的吧?”

宁雅笑笑:“他也会收拾,他以前还没那么勤快呢。”

“是啊。”易母点头,嘴里念叨,“一个勤快,一个偷懒。”

宁雅没懂:“嗯?”

易母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噢,我是说他们兄弟俩,以前都懒,现在哥哥勤快。”

宁雅仍是没懂,轻笑问道:“是易霆比较勤快吗?”

易母似乎没绕过弯来,懵了一会才道:“瞧我,俩兄弟长得太像,我有时候话也会说错,反了反了,是弟弟比较勤快。”

宁雅失笑一声,在书桌边望了圈,问道:“有他们兄弟俩的相册吗?我想看看能不能分辨出来。”

易母翻抽屉去找,一时似乎忘了在哪,没找着。

倒是宁雅放眼一望,瞥见书柜橱窗内有一本厚厚的集册,看似是相册,走过去拿下,翻开一看果然是。

她欣喜道:“我找到了。”

易母走过来看了眼,说道:“是这个。”

宁雅在书桌前坐下,饶有兴致地一页页翻看,从两兄弟还是婴孩的时候看起,一边询问易母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起先不易区分,到了中学时期,其中一方留了稍长的发型,看上去稍微张扬惹眼。

宁雅猜测:“这个是易霆吧。”

易母说:“这个是易钧。”

“哦。”宁雅想错了,她以为易钧是属于沉稳内敛型的,没想到他年少时期还有非主流的一面。

两兄弟长得一样高,从这方面瞧不出特点,但少年身上的气质慢慢蜕变后,逐渐有了显微的对比,一个脸上常笑容洋溢,另一个则比较淡定冷肃。

翻到最后,年岁相对接近当前,按前面的确认来推理,表情匮乏的那个应该是易霆,可她照内心的想法对号入座,第一感觉是易钧。

这个每天都跟自己同床而眠的男人,不管举手投足还是眼波神态,她在这一刻难道还会认错吗?

但答案终究是相反的,那是一张获奖照片,右下角的水印明确写着“TING YI”。

宁雅眨了眨眼,确认没看错。

一瞬间所有既定的想法被推翻,像是依照可靠前提已经离正确答案非常相近,结果却被打了一闷棍告知错误,毫无道理可言。

合上相册后宁雅去洗澡,热水淋在身上畅通无比,满脑思绪仍停留在刚才那事上,突然间她逐渐想明白,最初跟易钧交往那段时间,他的确是比较阳光外向的,喜欢骑车爱慢跑,也会主动逗她聊天,整个人运动风十足。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话不似以前那么多,衣着也偏向于正式西装,也不爱谈论运动上的事,更多的是于她而言枯燥的报告。

这一切说突兀也不显然,但若是自然形成的,又让她觉得无法解释,似乎自己一直以来相处的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甚至在看过照片后这种想法更有说服力,以至于神不知鬼不觉地,她在突然间产生了不确定的恐慌感。

浴室里面太闷,宁雅觉得透不过气,快速关了水,裹了身浴袍走出,系带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她在洗手台边站了会儿,双手撑住边沿,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目光怔怔地对视,莫种想法在倏然间强烈扩张。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刚巧碰见易钧回房,他看似有些疲惫,手上还攥着一些文件,见她已经洗完澡,勾了勾唇:“这么快?”

宁雅看着他的脸,点了点头。

他将文件扔书桌上,回过身便紧密搂住了她,低头汲取她身上的沐浴完的清香味,沉醉着道:“好香。”

宁雅稍稍挣了挣,说:“你也快去洗吧。”

他放开了她,拉到身前一点距离,目光含笑看她,然后一只手提到领间捏了捏,没什么动静,指示她说:“帮我解开。”

宁雅举起双手,替他解第一个扣子,不知道是太紧还是手抖,好一会儿都没成功。

他笑笑,握住她的手放下,自己去解,轻而易举。

第一粒扣子松了,他又拾起她的手,抬下巴示意接下去。

她全程被他注视着,没敢回视,专心解扣子,脑子早已乱成一团浆。

终于解完最后一粒,他奖励似的吻她额头:“床上等我。”

宁雅身形未动,看着他走向身后的浴室,还未进去里边,又折回走到书桌前,忘了什么事似的,将文件放入抽屉内。

浴室内传出模糊的水声,宁雅躺在床上,身上还穿着浴袍,她在这儿没有衣物,只能暂先这样将就。

她目光望着某处发怔,已经持续好久了,心底有个念头,想要上去确认,却又怕一再颠覆那个坚持的答案。

进退维谷间,隔壁的水声停了,心也似漏了一拍。

时间来不及,她仿若初醒,猛地从床上跳下,赤脚奔到桌前,拉出那个被她定视许久的抽屉,里面是一份刚被放入的文件。

房间内安静得很,卫生间尚还流淌着水渍声,里面的人应该在擦身。

宁雅双手微抖,快速捏起那份文件翻到最后一页,视线盯牢最后一排,签名处已有一个黑色字迹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