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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葩记(146)

作者: 若浊 阅读记录

众将士望着北岸的刑柱上那风中鼓动的头颅,不禁泪雨滂沱。

经上次一役后,匈奴大军全部压至渭河北岸,雍城军民也已退出,留下一座空城。胥无梦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失去的国土还能夺回,失去的众多将士却只能长眠,而不会复生。最让他难受的是聂弱战死,他从未想到过这位与他共同进退多年的战友、兄弟、知己会走的如此突然。现实太残酷,就在几个月前,他们还在一起喝酒聊天,畅想将来的田园生活,何想那竟然是他们的最后一别。他心中是愧疚的,如果不是他策划了这次军事行动,也许这些最糟糕的结果就不会发生,即便他很清楚军人的使命和归宿。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就在昨日,晏牧云回来了,还带回七千四百四十一人。

自损兵折将以来,李斯等人把失利的矛头都指向了胥无梦,李信更在第一时间上书皇帝,弹劾胥无梦刚愎自用。而就在昨日晏牧云回来之前,皇帝的诏书先行到了。本来胥无梦已经准备接受最恶劣的处罚结果,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皇帝竟然不但没有夺去他的兵权,也没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处罚,只令他戴罪立功。这边又加上晏牧云平安回营,使得胥无梦又重新抖擞起精神,发誓要一雪前耻。

两个月后。

冬至,渭河水面之上已结出了一层浮冰。南岸一队骑士徐徐行至岸边,领头之人跃下马,用手戳动冰面,又站起身来,向雾色浓重的北岸凝望。忽然远处一骑扬尘而来,没片刻工夫便已靠近。当那人与马将要到达岸边之时,却不见有丝毫放缓,正以为他要冲进河去,却见骑手狠狠一拽缰绳,那马仰头长嘶一声,刹在了胥无梦的眼前。骑士从马上跳下,喘着大粗气,“禀告将军,上将军请你去大营商议军事!”“咦,商议军事?”“嗯,所有的将军都到齐了,说是紧急军务。”“呵,这么快就知道我回来了,好,走吧!”

胥无梦一进上将军大营,见长案之前已坐的满满当当,好不热闹。除去李斯、李信、章邯、百里河、王绾之外,弓弩营、飞骑营、铁骑营、水军营主、军器营、辎重营、材官营全部主、副将都已经到齐。见此阵仗,胥无梦便知今日会议内容定非同小可。众将见胥无梦进来,都起身招呼,胥无梦一路施礼,来到了李斯左手边的座位上坐下。李斯见胥无梦到了,便首先对李信道:“监军请。”李信客气道:“不可,军前上将军为先。”。李斯便一挥手道:“好,众将既已经到齐,便开始今天的议题吧。各位将军,自匈奴侵入以来,已近半年时日,我军非但没有把匈奴赶出国土,就连场像样的胜利都鲜有,如今半边老秦人故土和多少老秦□□儿家人都还在匈奴的铁骑之下。我认为这不仅是你我这些披甲带剑的军人的耻辱,也是自孝公图强以来我秦国最大的耻辱。”说到这,李斯停顿了一会,他用一双凝重的眼神扫射账下,却没一人愿意正视他。

“今日请各位来,就是要请各位将军谈谈自己对当下局势的看法,请各位将军不吝言辞,建言献策才是。若有妙计能破了僵局,胜了此战,也可以早日回都谢罪。”

李斯话毕,众将噤若寒蝉,一时大帐之内谁也不说话。须叟,李信才开口道:“众所周知,自从戎狄杀入镐京起,我华夏北方疆土就从未得过安生。后来那些北方游牧民族垂涎南方富庶,便长期进行骚扰,入侵之心从未熄灭。而从这百年当中来看,匈奴都是以掠夺人口、粮食、牲口为主,顶多占个一城两池的,且只要有支援军队杀到,他们就会把城池席卷一空后立马退出,还没有出现过现在这种占据城池不走的情形。看来匈奴这次的胃口很大,不止是抢些人畜那么简单。我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原因?会不会得到什么支持,不然他们怎么会这般不自量力?他们这种大胆的想法从何而来?会不会有人背地里给他们谋策?这只是些我个人想法,请各位辨明。”李信说完向胥无梦投去,因两人本来就是坐在李斯左右手,这样两人目光正撞个正着。

李信说完,章邯接道:“现今的匈奴战力已今非昔比,从前匈奴各自为战,没有形成一个军事核心,而今在单于贵龙降服草原各部族后势力大增,与我国已有一战之力。从之前的情况来看也正是如此。据我说知,单于贵龙这个人野心很大,他这次穷兵黩武的目标也绝对不在于一城一池。至于有没有细作混入我庙堂之中,当下还无法断言。只不过监军所分析有其道理,我们不得不防。”

李斯接着道:“嗯,细作之事暂且按下,我一定会从速详查。现下大家谈谈有什么克敌办法。”

谒者王绾道:“我虽然不懂军事,但我认为长期对峙下去绝不是办法,这样拖下去我军的士气会越来越低落,因为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处在水深火热当中。再说我秦国几时受过如此欺辱,无论从哪方看,我想将士们都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只在等与匈奴决一死战。”

“嗯。”众将之中有不少人点着头,这时李信突然说道:“我倒有一策。”

“监军请说!”

“我军连败,士气低落,而匈奴一路高歌猛进直逼近王都。可此时已临冬季,匈奴肯定认为我军经过上次失利,不敢再主动出击,必然安心等待着来年冰融后再度兴兵,而我们就可以趁这个时机偷袭他们,必然大胜。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对,上次我们主动出击大败而回,敌军怎么也想不到我们还敢再主动出击,在这个时候他们一定没有准备。退一步来说,就算不能全胜,小胜也能提高士气。”百里河首先表示赞成。

“不错,反其道而行之定能取胜。”

“好,这才是用兵之道!”李斯和一些将领都叫彩给予认可,而此时胥无梦的脸上却是铁板一块。坐在一旁的裴石早憋了一肚子话,这时他顾不得许多了,“上将军,‘避胡人锋芒,消胡人意志,伺机而战’这个战略可是上次大家一致同意的。我认为战法既然已定,就应该坚决贯彻下去,朝令夕改只会令前功尽弃的!”

李斯听了大为不满,“荒谬,你我何来前功?再者,行军打仗岂能刻舟求剑?按部就班必然处处受制于人。你也跟胥将军多年,应该懂得连兵行诡道这点道理。如果一味按原先方针行事有用,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被动局面。战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不改何时再改?然道要等到亡国之日再去改?”

裴石被责,愤怒和委屈一下子尽情迸发出来,哪管他什么李斯,“就算要改,也不没必要指桑骂槐、冷嘲热讽。我们西北军可是死伤的比你们关中军多的多,我们想取胜的心不比你们任何人要弱!”

百里河拍案而起,呵斥道:“大胆裴石!什么关中军、西北军、你们、我们,然道你有二心?”

“百里河,你聒噪个甚,有本事别把萧关一天就送给匈奴,害我兄弟死的凄惨。张口闭口有二心,我也能说有二心的是你们!”此言一出,参加过守卫萧关的将领都异常难堪。

“自己无用,怪个谁去,难道是上次行动不是你们谋划出来的?不行就不要乱指挥,还想害死多少人!”百里河这么一说,裴石一口气对不上来,气又没地方出,便要上前扭打,勉强被其他将领劝住。

“此人就是在不登天蔑视国家重臣之人吧!胥将军那日在朝中说要叫他戴罪立功,现在呢,不但不思进取,还在上将军大帐内口出狂言耍泼打诨,谈何戴罪立功?我看你的三十廷棍看来是白挨了。”王绾狠狠道。

“你是谁”裴石刚要讨回,却被胥无梦制止。

“莫要造次!”胥无梦站起身来,拱手向李斯和众将领道:“上将军,各位将军,就采纳监军建议,三天后突袭北岸匈奴主军大营。只是这一战将决定成败,请各军主将务必团结一心,做好万全准备,拜托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