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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仵作(9)

作者: 云吉锦绣 阅读记录

“做好决定了?”他眼眸低垂,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没让坐,她只好站着,点头道:“是的,不过入职之前,我需要先安顿好家父。”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多少天?”

“快则四天,慢则五天。”

盛京到石河县,来回要两天两夜,打扫做安排两天,算起来最快也得四天。

“那就四天。”随时都可能发生命案,审察司不可一日无仵作。

她抿了抿嘴角:“好。”

她答完,他没再开口,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风中传来梅花清雅的香味。

“原因呢?昨晚你说我过来便能知道选择我的原因。”

穆寒抬起头,这还是她进屋后第一次正眼看她:“我让人带你去见顾老先生,见到他你自会明白。”

她微怔了一下,想起之前听人提过审察司的仵作是位姓顾的老先生,心中便明白了三分。

他长眸幽深,让人望不到底:“如果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吧。”

桑柔垂眸,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道:“我能不能预先支点银子?”

“你要多少?”

“五两。”

“行,你离开之前我会让管家备好,这些银子就当是我借给你的,日后在你俸禄上扣。”

“谢谢大人。”她揖手道谢,然后由小厮带着去见顾老先生。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风扬起她的裙摆,摇曳生姿。

穆寒闭上眼睛,只觉风中,暗香浮动。

小厮带着她穿过小径,来到隐月楼旁边的一座院落——暖香斋。

一踏进暖香斋,一股熟悉的药草味扑鼻而来,桑柔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扭头望去,欣喜地发现院子东北角的地方,竟然开发了小半亩田地,上面种满了各种药草。

她从这里望过去,只见花花绿绿,品种应该不下五种,她凝息细闻,辨出佩兰、艾草和藁本三种植物的味道。

小厮见她望着园圃,便开口介绍道:“这些都是顾老先生种的。”

她唇角微勾:“顾老先生真是个懂得生活的人。”

她话刚落地,一个人影从凉棚里面冒出来:“是何人在说老朽?”

她顺着声源望过去,只见一个六十岁上下、身着灰色布袍的老人从园圃走过来,走近一看,虽鬓生华发,却脸色红润,双眼有神,可谓老当益壮。

那小厮朝老人鞠了个躬,指着桑柔笑道:“顾老,是这位桑柔姑娘在夸您,说您懂得生活呢。”

顾老先生哈哈地大笑了两声,笑声中气十足,笑完才笑吟吟地看着桑柔道:“当年看你还只是个小娃儿,一眨眼间就成了大姑娘了,真是岁月飞梭,半点不饶人,老朽老矣。”

桑柔站一边微微有些吃惊,顾老先生言语当中表明认识她,可她脑中却没一丝印象。

第8章 姻缘(2)

顾老先生看她样子,便猜到她的想法,笑问道:“真想不起来?”

桑柔摇摇头并微微福身行了个礼:“桑柔见过顾老先生。”

顾老先生又哈哈笑了两声:“不急,这里风大,我们进屋里再说。”

桑柔点头,跟着顾老先生进到了他的房间。

暖香斋的房舍皆是普通的黛瓦白墙,档次精致都没法跟隐月楼比,顾老先生的房间不大,但整理得有条不紊,弥漫着一股好闻的中草药味道。

临窗的地方有一方软榻,顾老先生令小厮搬来茶具和小炉子,亲手挽袖煮茶,顾老先生煮茶的动作娴熟优雅,一看便知是煮茶的好手。

桑柔双手接过顾老先生递过来的青化寿字茶盏,抿了一口,只觉齿颊留香:“先生煮的茶甚好。”

顾老先生还来不及回答,站一边的小厮便插话笑道:“桑柔姑娘这嘴倒是刁,顾老这茶可是用了上好的大红袍煮的,能不好喝吗?顾老,看在小的为您鞍前马后的份上,能赏小的一口不?”

顾老先生笑骂着你这泼猴,但也逐了小厮的意,小厮连喝了两杯这才意犹未尽地退下去,并将她救起的棕头雅雀带下去代为照顾。

顾老先生为她再斟上一杯:“丫头,还想不起来吗?九年前的灭门惨案?”

桑柔心中一惊,细细打量眼前之人,这才从眉宇之间辨出一点痕迹来,当年她怕连累父亲,故对那天捡纸条之人也没敢细看,更不知其身份,刚才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顾老先生捋须叹道:“当年作案之人乃前京兆尹孙大人的亲外甥,若不是你提供的线索,只怕真会被一手遮天。”

前京兆尹贪赃枉法,前首司周大人早就想将他拿下,无奈他生性狡猾,又有后台撑腰,审察司一直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直到那天他从审察司出来,被一个瘦弱小女娃用纸条扔中,这才结束了前京兆尹的好日子。

当日他打开纸条一看,惊得脸色大变,抬头看时,那小女娃早跑得无影无踪,后经多方打听,才知她是京兆尹府仵作之女,起初他们以为那纸条应是其父所写,可经过对比笔迹以及调查,却发现那条理清晰、详尽专业的验尸单子是出自她一个九岁的女娃之手,不禁大吃一惊。

他曾有收她为徒的想法,可惜她是个女儿身,古往今来,从无女子当仵作的前例,但没想到她再次让他惊叹,十二岁那年她替父验尸,撑起一家支柱。

再后来,他事务繁琐,顾不上其他事情,直到今年,他准备告老还乡,司署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这才又想起当年那个小女孩。

只是此时已过九年,按照她的年纪,应早就嫁作人妇,他本没抱希望,谁知一打听,方知她不仅在仵作这行小有成绩,还因此而耽误了姻缘,感概之余便向首司穆大人推荐了她。

穆大人做事严谨,今天她能来到这里,想必已是通过考核。

顾老先生从书架上拿下三本蓝皮子的手册,递给她:“这是老朽当仵作四十几年总结的经验和一些心得,如今交给你了。”

桑柔垂首双手接过手册,只见那手册每本厚约一寸,里面的字苍劲有力,详细记载着各个案件,以及验尸的手法。

古往今来,仵作不著文字,全靠口口相传,有经验的仵作一般不轻易传授经验,是以这手册之珍贵,千金难求。还有,他虽只字未提,可若不是他推荐,审察司断然不会找上她。

桑柔从软榻走下来,跪拜在地上,对顾老先生行了个稽首礼:“先生大恩,桑柔没齿难忘。”

顾老先生一见,连忙上前将她扶起:“丫头行这大礼可是要折煞老朽了。”

稽首是天启皇朝最高的礼节,一般用于朝臣见君主。

顾老先生为人幽默,又不吝指教,她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从暖香斋出来,天色早已暗下来。

刘承明递过来一个深蓝色绵布包裹:“秦姑娘,这是五两银子,你数一下。”

桑柔接过包裹并不数,而是直接放进袖袋中:“有劳刘管家亲自送过来,桑柔不胜感激。”

态度谦恭,行止大方,刘承明不禁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回去不安全,我让车夫送你回去。”

她倒不担心危险,只是她一早出门,担心她爹挂念,此刻也想着早点回去,便没有推辞,福身答谢道:“那就劳烦刘管家了。”

雪没有停,这会又淅淅沥沥下起了毛毛细雨,车厢里没有烧炭,冻得她直打颤,好在马车速度飞快,只用了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城北乌水巷,她让车夫在巷口放她下来,然后走路回去。

她左手大包小包提着好几袋东西,右手抱着一匹途中买的布,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朝巷尾走去,到了家中,她没有立即回去,而是敲响了旁边的木门。

“谁呀?”张婶子高亢的嗓音从里屋传出来,打开门,一看是桑柔,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原来是桑柔啊,这是从哪里回来,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