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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爱情(44)【CP完结】

作者: 凉容 阅读记录

“其实你应该是觉得久的。”他站起来,把座椅往靠近我病床的方向挪了挪,“你今年二十多岁,在你记忆的最初,基本上已经能看到雌性的身影。而我,我今年七十五岁,你知道在我眼里这个推行二十年的制度有多短暂吗?它短暂得就像一场过家家的游戏。”

“游戏注定是会结束的。”我忍不住接嘴。

“是的,非常正确。”出乎意料,他飞快地表示了认可,“而且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安吉丽娜这样的雌性会越来越多,爱情记忆越来越经不起推敲,黑色交易将无法遏止,像你这样的孩子也会逐渐大批量地涌现。更有趣的是,在社会矛盾激化之前,上帝先表达了不满,创造了天使胎来加快游戏的结束。可是绪言,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注定早夭,上面那些制定规章的人,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时间与钱财来推行这项漏洞百出的政策?你又有没有想过,假如所有的雌性消失了,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过。”我沉默了片刻,答道,“但我得不到答案。”

“你得不到,是因为你永远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你知道安吉丽娜,你帮助过的那个雌性现在怎么样了吗?”

我弄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庭审已经结束了吧?她应该会败诉,然后被强制执行回收。”

“下判决的是谁?”

“李媛海。”

“记得很清楚。”他随口夸了句,“全国十大杰出法官里唯一的女性,未婚。”

“您想说明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倒是打开了终端,将画面投射在我面前的白墙上,一边调试一边说:“你知不知道安吉丽娜现在在做什么?”

我皱起眉,想说些什么,紧接着安吉丽娜的脸就出现在了我面前的光屏上。

只见她不知位于何处的广场上,双手举着宽大的泡沫牌,两颊绯红,声音嘶哑,正在歇斯底里地呐喊,她周围环绕着形形色色的人群,正在以掌声和尖叫回应她的演说。

泡沫牌上是李媛海的照片,用大红的油漆打了叉。

“他们在说什么?”我看像梁闰。

“大意是,李媛海的判决受到自身的条件局限,缺乏专业性,要求再次上诉,希望能获取舆论支持。”梁闰关掉了视频,“她说,李媛海是个拒绝婚孕的女人,她会从她的立场角度选择剥夺雌性的应有权益,因为她害怕生育的任务再次落回妇女的头顶。”

“这有问题。”我支撑着坐起身,“且不论她的推测正确与否,这都不能成为质疑法官的依据。”

“这当然有问题,判决不会因此改变,但安吉丽娜也不会被执行回收,她会四处进行演讲。除了她以外,全国各地将会有更多的雌性像她一样呼吁权利的平等,呼吁选择的自由,不久,雌性是否应该被生产和分配将成为最大的社会伦理问题——这正是你想要看到的,绪言。”

“也是你想看到的……”我隐约从他的言辞中听出了暗示,“让理应被执行的雌性流落在外,这是你们的安排?”

“是的。”他富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让理应被捕的通缉犯自在逍遥一样也符合我们的预期。”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噢——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再次从椅子上站起来,又离我近了一些,这回他直接坐在了我的床边,“其实在很久以前——对你来说是很久以前,对我来说仿佛只是昨天的故事——那群女人第二十多次闹事的时候,我们确实考虑过,制造女性的替代品作为繁衍的工具是否有可能实现。”

“事实上你们实现了。”

“不不不,我们没有,不仅没有,这个命题还被证伪了。”他努力做出了一个苦涩的表情,这与他一贯宠辱不惊的面容格格不入,“我们并不是开始就打算造出一个类人的生物作为生孕工具的,起初我们的想法很简单,相较之下也人道得多——我们尝试过推广孕育箱和合法代孕,让女性免于分娩的痛苦,但我们逐渐发现,妇女们真正想要反抗的并不是那痛苦的十月怀胎和一场手术。”

“她们想反抗的是作为照顾者的一生……”我喃喃自语。

“是的,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以前做的量化研究。”梁闰摸了摸我的头,“十个月的痛苦和一辈子的牢笼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她们大部分都拥有智慧和敏锐的嗅觉,几千年了,足够她们了解自己扮演的社会角色,也足够她们明白,社会真正像她们索取的是什么——大自然不仅仅给了她们用以繁衍的子宫和用于哺乳的乳房,还赋予了她们更柔软的体格与身体,以及一副相较于搏命谋生,更适用于拥抱、爱抚的柔韧骨骼。”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至今无法确定,天性,即自然赋予人的属性,与教养,即社会赋予人的属性,到底是哪样主导了人的特质的形成?女人的感性、眼泪、善良与包容,到底是自然铭刻在她们的基因里的,还是社会对她们的严苛要求?我们没有办法得出答案,我们只知道,千百年的历史演变中,我们早已习惯性的将这些属于照顾者的标签贴在了妇女们的身上,而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在‘自由’、‘平等’观念盛行的今天,女性们开始认识到这一点,要求摘掉身上的标签,通过拒绝婚姻、拒绝成为母亲的方式。因此,她们要的远比一个孕育箱更多,因为她们真正害怕的从来不是肉体上的疼痛。”

“社会认可了这一点。”我也认可,“所以才会有雌性的出现,不是吗?”

“或许大多数人都是像你这么认为的,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决定研发雌性之前,这个提议是被我们当成笑话提及的。”

他略微抬了头,像是沉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当时我和另外几位同事,我们像现在的你一样野心勃勃,围坐在一起讨论着社会的发展前景,可能你不知道,在那个时候,一切的发展趋势已然暴露出隐隐的弊病,具体体现在十六到二十岁的青少年,特别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少年,自杀率大幅爬升,是的,这些都是秘而不发的数据,但确实夸张到可以用爬升来形容。”

“这是为什么?”

“研究数据告诉我们,是母亲的缺位。”他耸了耸肩,“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少年大多出自经济条件上佳的家庭,也往往拥有自我意识强烈的母亲。不难想象,一个工作稳定的白领女性很难真正意义上地理解和满足儿童的需求,她们会给孩子不亚于任何人的爱和温暖,但她们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她们的孩子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她们不了解认知发展理论,不了解人格发展阶段,不了解自我同一性的形成,她们不知道,照顾者无意识的缺位会给社会的下一代带来多大的伤害。久而久之她们发现自己的孩子上课不再举手发言了,变得不会也不愿和陌生人交流了,无论做什么事情他们都无法提起兴趣,考上了优异的大学却找不到向往的目标,甚至选择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直到这个时候,缺位的照顾者才跑出来质疑‘我的孩子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妈妈已经给你创造了所有的条件’;略微理性一点的则跳出来指责教育的体制,却不会想到自己除了自以为是的温暖,究竟还付出了些什么。

“家庭不能没有照顾者,我甚至认为每一位照顾者都应该经受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培训学习,可是我们又不能把这项工作全权依托给保姆或者专职人员,因为交易对象不能完全成为家庭系统的一份子,中间总有不令人放心的阴私与隔阂。”

“然后你们提到了雌性?”我接着他的话问道。

“我们想到了雌性的雏形。”他笑道,“是一个叫简尼的年轻人,他开玩笑一般说,不如弄一个高智慧的机器人,裹上海绵垫子,设定个照顾程序派送到每个家里去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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