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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红(大叔攻&大叔受)(3)

众人快活的笑声在四周回荡。

当年的受是个小演员,没背景,混了数年只在几部电视剧里打过酱油。

后来有个小导演私下找他聊骚。对方说喜欢他,他也喜欢上了对方,俩人偷偷厮混了三年,还去乡下抱养了一个孩子。他也终于得到机会开始出演男四男五,十分满足。

三年之后,经济危机扫荡全国,导演投入大半身家的一部戏遭到撤资,终日借酒消愁。

又过了数月,导演等不到转机,带着他四处往饭局上凑,试图寻找投资。

在饭局上,他见到了一个似乎很有背景的胖子。

“似乎很有背景”,是他根据导演谄媚的笑容推断出的。

胖子也开始找他聊骚。他说自己有爱人,干脆地拒绝了。

直到那句话出口为止,他的人生尚算顺利。

……

宾客们满是醉意的起哄声。

污浊的香槟酒液顺着他的大腿往下淌。

“来吧,谁看上了领回去呗!”宴席主人大方地将他往人群里一丢,众人慌忙笑着躲闪。

他被抛到一个人身上,那人嫌恶地推开他,露出了粘上呕吐物一般的表情。

梦中的他静静望着攻年轻时的脸,没有任何反应。

……

“我救不了你……”导演跪在地上,将遍体鳞伤的他拦在家门外,眼中全是恐惧,“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求你走吧,我真的没有办法……”

……

“对不起啊,你的那个……不雅照片……流传太广,剧组承担不起负面影响。”负责人焦虑地抹抹汗,“说到底是你带来的麻烦,这角色只好换人了,相信你能理解。”

……

“爸爸!爸爸!”孩童的哭叫声,“学校里的小朋友为什么要打我?”

……

受在午夜惊醒,胃里一阵阵地抽疼。

他躺了几秒,发现刚才是被门厅里传来的动静吵醒的。

养子正摸着黑磕磕绊绊地往自己房间走。

受捂着胃走出卧房,打开灯:“你去哪里了?”

养子一身酒气,没有回答。

受:“坐下,我们谈谈。”

养子顶着黑眼圈看了看他,走到沙发坐下了。

受:“不是答应我老实工作的吗,为什么要去勾搭副总的老婆?”

养子:“她先勾搭我的。”

受:“她许诺你什么了?又是什么一步登天的捷径?”

养子不吭声。

受盘腿坐在了他对面的地板上,仰头看着他。

受:“小阳。你是不是很后悔被我收养?”

养子吃惊地看着受,眼圈慢慢红了。

受叹了口气:“我没有当个好爸爸,对不起。你长大了,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了。以后你还愿意回家,就回来住。除此之外,不必再把我当父亲。”

受不再等待养子的回答,爬起来慢慢走回了卧室。

翌日,受站到了攻面前,半鞠躬:“谢谢老总赏饭吃。”

第4章

受进驻总裁办公室后,在工作态度上并没有明显转变。

他依旧维持着一贯的行事风格。攻交代任务,他就会第一时间动起来,高效率零失误地完成。

而在完成后的下一秒,他就会像断了电般,“咵唧”一声坐倒在办公室角落的桌子后,假装自己是一株盆栽。

只要攻不跟他说话,他可以一整天都不发出任何声音。

攻每次从手头的公务里抬起头,看见那张神游天外的咸鱼脸,都觉得辣眼睛,恨不得在他的桌子上刻个“早”字。

攻虽然招了受当助理,倒也不需要他做多少事。

攻年轻时风流成性,如今带一个比女儿还小的美女秘书在身边,即使不真的干什么,也是种个人形象的昭示。他女儿屡次抗议过这一点。

现在女儿在恋爱一事上听了攻的话,所以攻也略作妥协。

女秘书分了些琐事给受,自己则去负责其他业务。

攻的女儿对他的这个新助理表示了高度首肯。

攻的儿子则在这周的例行汇报结束后,转身走出房门之前,面无表情道:“父亲。”

攻:“……”

攻点点头:“什么事,壮壮?”

被报复性地唤出小名的儿子嘴角一抽,脸色愈发冷淡了下去,缓缓朝角落里的受望去了一眼:“父亲,请注意公众形象。”

攻:“?”

这不正是为了注意才招的人吗?

儿子离开后,攻又打量了一下受,皱起了眉。

他之前看惯了受这一身腌咸菜似的打扮,竟然没觉得违和。此时方才意识到,以后受是要跟着自己出现在各种对外场合的——比如三天后的股东大会。

攻叫了受一声:“你今天下班后,去理个发,然后给自己买身西装。定制来不及了,就买成衣吧。”

受转过头,茫然地看着攻。

攻:“发型我给你几张参考图,西装我给你列几个牌子。”

受依旧茫然地看着攻。

攻:“怎么?”

受:“报销吗?”

攻:“……”

攻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你没搞明白,作为总裁助理,维护自身形象是你的工作职责之一。”

受:“不报销吗?”

攻:“……”

攻额头青筋跳起:“我已经给你涨了三倍工资,你每天就干这么点破事儿!”

受仿佛没有察觉他的脾气,自顾自陷入了沉思:“不报销的话,我能淘宝一下高仿吗?其实看着也差不多……”

……

攻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口灌下,才勉强找回心平气和的声音。

攻无力道:“……报销,报销。”

受:“哎,谢谢老总!小的下班就去。”

受拿着老总的钱,再也不心疼,出门打了个的,找了家高端理发店,点了位最贵的Kevin,折腾了一小时。接着又直奔攻交代的品牌男装店。

翌日受来办公室报到时,已经改换了行头。

受:“老总,这样行么?”

攻神情复杂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攻:“你穿正装的时候,能不能给我抬头挺胸?”

受听话地挺了挺。

攻又将他脚打量到头,无力道:“就这样吧。”

攻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有人穿着如此挺括的正装、光亮的皮鞋,看上去却依旧是一条咸鱼。

这简直是人类未解之谜了。

受转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拨了一下新剪的头发,凝视着自己的脸。

二十年了,生活将人刀削斧劈,雕刻出了另一副模样。

不会有人认出来的,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若不是生计所迫,确实需要这翻了三倍的工资,他可能真的会选择滚蛋。

在那个年代,他被丑闻逼到退圈,又被导演拦在家门外,不得不另寻生计与住处。

八卦无论在何时都是传得最快的。他的家人朋友很快就都听见了传闻,纷纷与他断绝了往来。就连养子同学的家长都闹到学校,要求学校赶走“那种人的小孩”。

他走投无路,改了身份证上的名字,带着养子辗转流浪了好几个城市,换了无数没有合同的工作,有时能讨到工资,有时不能。

直到几年之后,人们逐渐遗忘了当初的丑闻,也认不出他的面容了,他才在这个城市安顿下来,从头学习,成了一个小会计。

那时候,攻的公司初具规模,却还没有成为今日的庞然大物。受在此工作时,曾经远远看见过总裁的脸。

受立即认出了那张相当英俊的脸。毕竟他每做一次噩梦,就会重温一遍当时的场景。

他还记得,当自己全身赤裸地被抛到攻身上时,攻嫌恶地推开了自己。

那避之不及的眼神,反而令他感到安全——攻与那胖子不是同一类人,这就够了。

从那之后,受就安心地躲在攻这公司的角落里,日复一日地朝九晚五。

他不敢跳槽,也不敢升职。他小心谨慎地避开一切崭露锋芒或抛头露面的机会,于是这种沉默与逃避渐渐成为一种本能,成为自身气质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