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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江湖搞事情(57)

作者: 胡柴令 阅读记录

此时正是傍晚,劳作归来的农夫们卷着裤脚,扛着农具从地里归来。他们的脚上还有未干透的泥土,鞋子提在手上,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女人们见到他们,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接过农具,朝着门口扯着嗓子叫孩子回家吃饭。小孩子们也是满身的灰和泥,从草丛里窜出来,用脏兮兮的袖子擦脏兮兮的鼻涕。

谈歌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场景,王宫中的尔虞我诈,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这里通通都没有。他们很安宁,不必担心下一刻,身后会有人对你举起屠刀。

“三郎?”

正出着神,就见迎面走来一个妇人惊诧地看向徐叔夜,待看清楚之后,喜道:“哎呀,真的是三郎回来啦!”

那个妇人的嗓子十分响亮,这一声喊,路边的村民们皆看过来,甚至还有些特地从家中跑出来看。

“邹大婶。”徐叔夜朝妇人打了声招呼。

那邹大婶故意叉腰笑道:“你说你一走就是小半年,村里的姑娘们日日盼着你回来呢!”

“怕是你家湘湘盼得最紧吧!”另一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妇女打趣道。

“呦,我看你家阿水也没少上茶园门前溜达呀!”邹大婶一点儿不肯吃亏,转而朝徐叔夜道:“要我说,三郎你也老大不小了,与你一般大的那歪嘴阿扁,上个月第三个娃都添了,就你还光棍一条。你师父不帮你张罗,你得给自己打算打算啊!”

“邹大婶,你就省省吧,人三郎这样的,还用得着你操心?你没瞧见,这人都带回来了吗?”一个端着饭碗的农夫笑道。

邹大婶刚刚还沉浸在徐叔夜回来的喜悦之中,没发现旁边还站了个谈歌。这会子瞧见,笑容明显不似方才那般灿烂了,有些讪讪地打了一下徐叔夜的肩膀,“你这孩子,带人回来也不给大伙儿介绍介绍。”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谈歌:锦衣华服,细皮嫩肉,还牵着一匹一看就不一般的马,“看这位姑娘的样子,不是本地人吧?家是哪儿的呀?”

谈歌望着里里外外朝自己投来的目光,她来中原,一直用的都是官话,这里的方言她听不懂,但她依稀觉得眼前的妇人是在向她提问,故而转头看向徐叔夜。

徐叔夜看着面色如常,嘴角却有微微上扬的趋势,“丘慈。”

“丘慈?”一帮人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听说过那是哪儿。

她只觉得这里每一个人的语速都特别快,叽里咕噜的,还对她指指点点。“他们在骂我吗?”

徐叔夜似笑非笑地侧目,“他们确实,不太喜欢你。”

“哼,我还不喜欢他们呢!”谈歌斜了他一眼,利落地跨上马,马儿一动,把围在一旁的老乡们吓了一跳,“你师父在哪儿?”

徐叔夜眼中笑意更甚,与老乡们说了几句后也上了马。

君不顾住在西洲茶园的后山,而西洲茶园在西洲村的最南端,他们骑着马不便在村中穿行,所以是绕着大半个村子后才到的。

“听说你们今日就到,我家主人已备下宴席,特命我在此迎接。”西洲茶园门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示意下人们接过他们手中的马匹。

“祁芳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还派你来迎我?”徐叔夜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少自作多情,要迎的人可不是你,你只是跟着沾光而已。”那少年说完像是怕徐叔夜找他麻烦似的,忙补充道:“这是主人说的,与我无关,主人让我把原话复述给你。”

“那看来,是要迎我了?”徐叔夜在路上的时候曾给这个叫祁芳的人写过信,原还以为是徐叔夜的红颜知己,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大对啊。

“姑娘请进,主人已恭候多时了。”那少年做了个“请”的姿势。

珠帘叮当,罗幔摇曳,目之所及处是一个一袭白衣的背影。

在见到眼前人之前,在谈歌的脑海里,“谪仙”一直都是一个空落落的词。可在见了眼前人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真有谪仙。

第四十六章

“贵客造访,蓬荜生辉。”

那人转过身来时,世间的万物都好像瞬间失了颜色。他白发如绢,以一根流云银簪松松地挽着,好似倾泻而出的山洪,不知乱了多少人的心思。他的皮肤出奇的白,就连眉毛和睫毛也是淡淡的金色。可这种白却不显得憔悴,而是带着血色的白,明目朱唇,似有盈盈水光。

“阿朗,摆宴。”

那少年不知何时已走了进来,请她在案前落座。

“山野乡间,粗茶淡饭,还望姑娘莫要嫌弃。”他抬袖举杯,朝谈歌道。

“祁……”谈歌想唤祁公子,待对上他的眼睛时,却有些说不出口。若说他是男子,他又眉目柔和,顾盼含情。若说他是女子,他又棱角分明,五官立体。犹豫了片刻,折中道:“您客气了。”

“听闻姑娘自西域而来,想必那里的景色,与中原很不相同吧?”祁芳的脸上带着浅笑,像高置于香案之上的神像,有一种不可亵渎的气场。

“行了,客套话就不必再说,祁芳,师父可出关了?”徐叔夜朝主位之上的人问道。

“你师父脾气大得很,我可不敢惹他,你明日自己去看看吧。”祁芳说罢放下酒杯,“不过,究竟是何等要事,急得你连宋云澜都没见到就着急忙慌地赶回来了?”

宋云澜?那不是宋天敬他爹吗?徐叔夜找他做什么?

谈歌眼珠子转了转。

此时事关谈歌,她并不愿意教人知晓澹台月的存在,故而徐叔夜只敷衍道:“说来话长。”

祁芳知徐叔夜,所以也不再多问。

许是乡野之间不似无方园那般财大气粗,面前的食物皆由极其简单的陶瓷碗盛着,那些碗普通大小,釉色各不相同,共计十碗。谈歌尝了两口,渐渐发觉出不对劲来。无论是中原还是西域,但凡宴饮,绝不会将主食与菜肴一起摆上来,总有个先后。而面前的这一碗五谷饭,却和其他菜肴毗邻。

整个席面,以那一碗糖醋肉为首,靛蓝釉色,正对谈歌。其次是百合莲子,凉拌苦苣,炭烤小鱼,分别用了绿釉、红釉和粉釉。三者呈扇形分布,扇面也是对着谈歌。再看剩下的那几碗菜的内容和釉色,谈歌才总算看明白了。

小小一桌宴席,竟暗含了奇门遁甲之妙。

甲为十天干之首,常居幕后,所以称遁甲。甲对应天则为阳,对应地则为高山,对应人则为君主,对应食物则应是既酸又甜,而对应颜色正是靛蓝。甲有三奇,乙为日奇,丙为月奇,丁为星奇。日奇为涩,月奇为苦,星奇为炙,对应的颜色也是绿红粉。三奇之下有六仪,戊、己、庚、辛、壬、癸,正对其他菜肴和釉色。

谈歌想起在云谷峰时,徐叔夜曾提到千机门,还说他有一个朋友是千机门的后人,如此看来,便是这位祁芳吧。

见谈歌把那碗五谷饭归位,祁芳忽然朗笑出声,“姑娘果然懂奇门遁甲之术,难怪在那云谷峰能破得了那棋局。”

知他是有心试探,谈歌并不恼怒,“略知皮毛罢了。”

“哎,姑娘何必自谦。那棋局乃先辈设下,不仅有奇门遁甲,还暗含了兵法之道,姑娘能破,必非等闲之辈。想不到在西域,也有吾辈中人。不知姑娘,师承的是哪一脉?”

她连这其中有几脉都搞不清楚哪里知道自己承的是哪一脉,不过是齐袁飞教谈笑时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听了一些而已。

“不敢当,家弟有一位老师,教习奇门遁甲之术,我不过是跟着听了几耳朵。”

“那可知,这位老师承的是哪一脉的路数?”

“这……”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追问有些无礼,祁芳敛去神情,“无妨,若有机会,真想见见这位老师,切磋一二。”

饭后,侍应们又奉上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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