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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行(92)+番外


她挑眉道:“放屁,老娘貌美如花,会过日子会生崽子,哪个不长眼的男人敢嫌弃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葛九牌子挂上去,整个榆阳城的男人都得抢着来点。”
我在她手心轻轻写了一个“沈”字,看着她的眼睛,万般语言,却说不出口,嘴上却犹自调笑:“少给自己个脸上贴金,你若无嫁妆,看谁要。”
“嫁妆?我都存了好几箱了。”葛九盯着我,眼泪已然掉了下来,口气却又高昂又嚣张:“他奶奶个熊,你给那几两银子,做两套首饰都不够,老娘这回可为你赔本了,提心吊胆的,腰里的肉都瘦没了,回去也不知道得吃多少蹄胖补回来。我不管啊,你可得一五一十将银两给我结清了,结清了我就走。”
“那可不成,我统共才得几两银子,没得孝敬你的道理。”
……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与彼此对望的眼中,却清楚见到对方心底的悲伤和不舍,自来黯然销魂,唯别而已矣,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能在去前,见得一面,已是夫复何求了。我只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在她手心中写“沈”字,只盼她能记得,当初在忠义伯府,我告诉过她,出去后寻得沈墨山。我不知道谷主给她吃的是什么,但我却知道,只要不是穿肠毒药,沈墨山,就总能瞧在我面子上给予想办法。
她泪水涟涟,轻轻冲我点了点头,意为明白,我心中松了口气,就在此时,却听外间平康的声音响起:“柏舟,谷主命我送葛九姑娘出去了。”
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随即放开,笑道:“葛九,保重。”
“臭小子,下次见着,可别这么病恹恹了。”葛九大力打了我的肩膀一下:“几时你也像个英雄汉子,上山能打猛虎,下海能捕蛟龙。”
“你说的不是男人,你说的是男神仙。”我呵呵低笑。
她瞪了我一眼,擦干眼泪,好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临出里间,忽又回头,嫣然一笑道:“小子,姐姐好看不?”
我的眼泪一下涌了上来,哽咽着点头道:“好看。”
她深深地望着我,忽一跺脚,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 42 章

行子肠断,百感凄恻。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舟凝滞于水滨,车逶迟于山侧,棹容与而讵前,马寒鸣而不息。掩金觞而谁御,横玉柱而沾轼。
最后一个颤音悠悠扬扬,止于未尽之意,却又徘徊暗哑,无处可说。
我手腕抬起,暗自叹了口气,又轻放下,身前这张也是名琴,名为“老龙吟”,是当年谷主所在之楼悬着的一件宝物。
那时候我已习玉笛,于琴一道便搁置不管,但每每经过这张琴,都心存羡慕,想着若有朝一日,能亲手得弹,那该多好。
现在,只为了我说无好琴,谷主便命人快马奔驰数百里,带回这张“老龙吟”。
谷主甚至说,这张琴挂着也是挂着,名琴至此可算配得上雅人,他不擅鼓琴,却能与我吹笛唱和,也是一桩美事。
我黯然无语,与我唱和,你唱和什么?
我对乐理想法,早已与他南辕北辙,即便曲调想和,那内里的情感,却相差甚远。
我也不与他废话,抬手,便是一曲新作的《别赋》。
这是为葛九,为我可能此生再也无法见面的好友们而作,更是为了,我心底其实隐约却再也无法企及的期盼而作。
我其实也想过,若能抛下这些仇恨,带着琪儿,找个山清水秀之所,种花读书弹琴,偶然与景炎葛九往来,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秋天吃螃蟹冬天骑一头毛驴踏雪寻梅。那样的日子,该有多好。
但这样的日子,注定此生,再无实现的一日。
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我住了琴,却听得一声清越笛声,不用回头,即知谷主在身后。
他一个音不漏,将适才的《别赋》吹奏出来。
此人记性之好,实乃匪夷所思。
我静静听了一段,觉出曲调中的仓促谱出的纰漏,又抬手,轻拨琴弦,再弹这首曲调,叮咚之间,已做了进一步修改。
笛声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我浑然不觉,犹自弹奏,顿了一顿,再思索一番,再弹。
一丝不苟。
我秉承的是,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调子,都像在说话,说的,都是很明白的情绪。
是关于人的心底,血液中,再怎么掩盖,也挥之不去的情绪。
这些情绪中,有愤怒、有恐惧、有爱慕、有痛苦、有甜蜜、有哀伤。
只要你是人,都不可避免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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