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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行(84)+番外


他还是不够心狠。
所以他死了。
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小彤帮助下逃出杨府,奔回叠翠谷的时候。我那时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劲了,但我不敢往深了想,想到的那个答案,足以逼我发狂。
我带着满身污秽和羞辱的伤痕,回到这里,怕撞见谷内其他人,我一路躲闪,心里只有一个念想苦苦撑着,我想找到那个人,想问他,我想问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他为何要抛弃我,我做错了什么?
我明明遵照他的嘱咐,做好他安排的每一件事。
我唯一做错的事,不过是与景炎偷溜出谷,去集镇上游玩。
哪里知道茶肆里一杯凉茶饮下,醒来便被到了杨华庭的密室。
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发生。
谷中路径我甚为熟稔,再加上景炎顽皮,我们会发现一些无人知晓的小道,直达各处。
谷内巡夜弟子并侍从所走路线,我也早已摸得通透,是以躲开他们,无甚难事。
谷主所住主楼人太多,且都是高手,我不敢冒然上前,于是便蛰伏在后面园子的大湖石后,那下面有一凹处,正好能藏下我这般的瘦削少年,且不为人察觉。那时候,我怕呼吸声被人察觉,甚至刻意将呼吸放轻。
我等着时机。
常人总以为两队巡夜人接替的时机乃防范最为松懈之时,其实不然,皆因谁都想得到此一点,谷内对此,早已加强警戒。
最松懈的时辰,是头一帮侍卫临近交接,第二队侍卫未曾上岗之时。
就在我好容易待到他们困顿走开,正瞄准时机,要从藏身之处溜出来时,却猛然瞥见一人身影。
白衣翩然,身影荏弱,正是罄央。
谷内规矩甚严,入夜后学生们一概不得出房舍,只有调皮如景炎之流,才会撺掇着我晚上溜出来玩儿。
但是罄央不该不守规矩。
我心下狐疑,却见他朝我这边走来,吓得我赶紧缩头,躲得更深。
很快我便发觉,他不是发现我的行踪,他只是越过湖石,到另一边去。
我远远看着,却见他不安等在湖边,过了不久,便见到另一个人缓步过去。
便是在暗夜中,只需瞥见他的身影,我也知道他是谁。
我心心念念的人,怎么可能认错。
罄央似乎跪了下去,跟他说着什么,谷主直直挺着腰,却不发一言。
后来,罄央着急了,跪立着伸手欲拉扯他,却被他反手一掌,狠狠殴在脸上。
罄央扑倒在地,却犹自不甘心,跪好了又说什么。那天晚上月光晦暗,只那一瞬,我看清他的脸,那张柔白清秀的脸上,挂着泪痕,他口唇阖动,我远远望着,却仿佛看到,那口型,说的是“柏舟”两个字。
我心里猛然狂跳,正要什么也不顾,再冒着被谷主发现的危险挪前一点,我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此刻我什么也听不到。就在我稍稍动了动腿时,却愕然发现,谷主缓缓抽出腰间玉笛,指着罄央的胸口。
罄央面白如纸,却仍旧不退,他刹那的表情,有豁出去的狠绝。
他在赌。
赌这个男人,到底将他当成什么。
他再风轻云淡,再温柔平静,内里却其实与我一样,我们都是痴儿,都在绝望的境地里,总留着一丝奢望,总为了这点点的奢望,便能将全付身家性命赌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们都很蠢。
然后,我便眼睁睁看着,那柄玉笛不费吹灰之力,轻易插入罄央胸腔,再轻易拔出,不过顷刻之间,那个柔美温和的男子,便变成一具冰凉丑陋的尸体。
我呆愣地看着他颓然倒下,看着那个男人不为所动转身离去。我宛若五雷轰顶,却在那刹那之间,明白了一个关键的地方。
那个男人,那个我非爱不可的男人,其实,根本不爱任何人。
他能待罄央如此,又为何不能那么对我?
没有人能成为他的例外,那种以为全心付出,便能有所不同的想法,整个就弄错对象。
如果是今天,我还能笑着加一句,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谁爱。
他当不起。

第 38 章

谷主手一松,我便被他丢到地上去。
现下的我,真正应了那句,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把你弄死。
扑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几乎没有。
我索性不爬了,徒劳挣扎,不过为他人做那笑柄而已,何苦?
谷主冷哼一声,自顾自走出。
那双纤尘不染的靴子渐行渐远,一如既往。
我脑子里天旋地转,却终于抵挡不住,闭上眼睛。
神志并未真正昏迷,却觉着有谁过来扶我,将我拥入怀中,冰凉的丝绸贴上脸颊,那等柔滑质感,伴随着特有的气息,或者在久远以前,久到我已然忘怀的时候,也曾令我备觉安全,也曾令我狂喜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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