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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行(24)+番外


但对其他人而言,这物件便是再好,也不过熏香,倒不见得多吸一口便延年益寿,得道成仙。
沈墨山其实骂得不无道理。
想起这个人,我愈加困惑不解。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说他吝啬,千金难寻的圣药眼也不眨便给阶下囚服下;说他慷慨,偏偏一个铜子都算得清清楚楚,他拿来证明自己待我多仁至义尽的账本上,竟然详尽到小琪儿吃了多少点心,撕烂了多少纸张。
说他一身铜臭味,可你又见识过他严峻威仪,令出必行的威风模样;说他是大侠风范吧,却偏偏喜欢嬉皮笑脸,没上没下,平日里最爱领着小琪儿疯跑,而且每次逗哭了孩子,便觉脸上有光,惬意非常。
当然,他还喜欢逗我生气,嘴又欠,行事又无赖,眼睛一瞪,尽是痞气,嘴角上弯,笑也是不怀好意。除非事情实在多,否则他一日不气我三回,自己都觉得对不住自己。
我大概,成了他闲暇解闷的玩意儿。
但我却明白,他对我,真的没话说。
除了名义上的囚禁,但他从未苛待过我,甚至不惜重金,为我延医问药,我吃的用的,没一样是上等货,但却没一样不舒适实惠,令人只觉自在松弛。
我活了这么多年,幼年经历不堪之极,不提也罢,入了叠翠谷,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被其他少年嗤笑蠢笨,拼命练琴学书,只为争谷主青睐;再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几乎只剩下活命这个念头,等到我终于屹立站起,想的却是如何手刃害我如此的仇人。
细想想,竟然要数被囚禁这一月有余,过得最为轻松。
当然,这里面的主要原因还在琪儿。
这小东西自来这里后,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前院后院,掌柜伙计,有一大半,或真或假,都待他甚好。小琪儿是头一回被这么多大人关注,每日过得比我要好上许多,常常在瞒着我背后藏一个谁送的竹蜻蜓,或是小荷包里留几块谁塞的麦芽糖。这孩子过得乐不思蜀,我也随他去,没必要因我被囚禁而让小孩儿陪着难受,那些沉痛的部分我一人承担足矣,琪儿,还是合该这样疯跑、没心没肺,为点小烦恼哭泣耍赖,为点小得益欢天喜地。
虽然时间长了,他也疑惑为什么沈伯伯总也不让爹爹出后院,我便哄他说,这是我与沈墨山玩的一个游戏,看他能不能把我骗出去,而我偏不上他的当。小琪儿听了兴奋莫名,直叫爹爹不要输爹爹不要输。我摸摸他的脑袋,在孩子看不见的地方,苦笑着叹了口气。
时光流逝,可我的仇,却还没报分毫,这样下去,我何时才能真正挣脱心底无穷尽的痛苦和恨意?
这一日正是琪儿五周岁生辰。
我命小枣儿备下瓜果酒水,在晚间特地请了沈墨山并前头的栗医师、大掌柜刘铎、各位伙计来后院围坐,趁着这个机会,我要向沈墨山及众人道谢。
钱银自然我出,我摘下头上碧玉簪,交付枣儿换作酒资,菜肴直接从京师大酒楼顶下,满满摆了两桌,看起来倒也丰盛。
沈墨山以下众人与他相类,均有白吃不得放过的心思;或许还存了好奇,似这等掳了人来,那人倒请客做东宴众位狱卒,少不得要见上一见;或许如栗亭这般的君子医痴,自然觉得世界大同,人人就该如此化干戈为玉帛,欣然前往,总之前院众人,除了当值的几个伙计,倒都来了。
大伙热热闹闹团坐一起,说笑逗趣,无拘无束,倒很是欢喜。
那一刻,我与他们,处得几乎像是朋友。
酒过三巡,我端起酒杯,站起对众人团团一举,朗声道:“易某父子来此间滋扰一月有余,为沈爷并各位掌柜先生添了不少麻烦,尤其小儿赖皮,又缺管教,多亏诸位侠义心肠,诸多照应,易某在此敬各位一杯,以表谢意,请。”
大家都望向沈墨山,沈墨山站起,举杯朝我微笑道:“不敢,易公子肯屈居陋居,我等均觉蓬荜生辉,我倒喜令郎冰雪可爱,一派童真,易公子教子有方,无需过谦。”
我微笑道:“沈爷这说的哪里话,易某于此养病,俯仰其间,已费了贵宝号不少好药,这等恩情,易某铭刻在心,时刻未敢忘也。”
“放心,我不会让你忘,”沈墨山一脸坏笑:“便是我忘了,账本也记着呢。”
我好容易听他说句人话,果然不出片刻,又原形毕露。我瞪了他一眼,径直饮了酒坐下不语,气氛略有些尴尬,栗亭忙打圆场笑道:“东家又说笑了,再提你那本破账本,明儿个我就送小琪儿练字涂鸦。今晚是小琪儿的好日子,咱们可得好好说几句吉利话送人孩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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