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那些大夫都不是家里常用的大夫,也没什么名气,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找的他们。」
银杏听了便道:「这个管事说过,二夫人说姨娘看病不能跟夫人姑娘一样份例,每次只给一钱银子,所以管事都拣便宜的请。」
难道说因为大夫水平一般,所以查不出来病因?若是能到柳姨娘屋里去看看,或许能多打听点消息,不过,断没有姑娘去姨娘房里的道理,除非是陆雅。
陆微来到陆雅院中时,陆雅正独自坐着出神,眼睛红红的。见她进来,陆雅忙起身叫了声大姐姐,又请她坐。
陆微安慰了几句,见陆雅虽然难过,思绪却还清楚,便问:「你知道柳姨娘之前一直头晕恶心吗?」
陆雅叹道:「姨娘说过好几次,可是连大夫都说是身子弱,我也没多想,早知道这样……唉。」
陆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之前应该去过柳姨娘房里,可有觉得哪里不对?」
陆雅有些诧异地看看她,许久才说,「没有。不过……姨娘屋里老是门窗紧闭怕受了风,香味有些太浓了,闻着不舒服。」
两人正说着,就见小燕急匆匆赶来,慌慌张张地说:「二姑娘不好了,大夫说姨娘用的口脂里有麝香冰片,姨娘已经冲去夫人院里了!」
听了丫鬟的话,陆雅尚在迷茫,陆微却大吃一惊。
前世她曾听王氏提过,麝香冰片这些东西,平常人用了没事,但是有身孕的女子接触之后极容易滑胎,看来柳姨娘也是知道这点,所以才去找刘氏算账。
待她匆匆赶去刘氏院中时,却见陆启也在,柳姨娘披头散发,双目红肿,虽然被几个婆子按着,还拼命挣扎着想往刘氏身上扑,陆启急得直搓手,连连说:「阿柔,口脂是我偷偷从夫人那儿取了给你的,夫人她根本不知道!」
柳姨娘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信!她怎么会那么巧刚好买了这种口脂?她肯定是算准了你会拿给我,就算你不拿她也会想办法让你拿!」
刘氏一阵心惊,万没想到柳姨娘居然在一定程度上还原了真相!她脸色煞白,向着陆启说道:「老爷,这个家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存身之地?要是随便一个姨娘都敢这么诬陷我,老爷不如休了我,再娶好的吧!」
陆启张口结舌,摆手说道:「你凑什么热闹?还嫌不够乱吗?」
刘氏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才说:「她撒泼你知道哄,我说句气话就不行?」
忽听陆老太太的声音道:「你好端端的,谁要休你?她失心疯了,你怎么能跟她一般见识?」跟着老太太走进院里,当先看见陆微姐妹,眉头便是一皱,道:「你俩怎么在这里?快回去!这些事岂是姑娘家该掺和的?谁叫你们来的?」
柳姨娘一看人多,越发来劲,尖叫着喊道:「二姑娘,雅儿!姨娘要被人坑死了,你替姨娘说句话呀!夫人她害我!」
陆老太太自然不能跟她争辩,眼看陆启在旁边只会团团打转,气呼呼地说道:「老二,去管管柳姨娘!」
陆启从没见过如此疯狂的柳姨娘,在他心中,柳姨娘一直是个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柔弱女子,眼前这个鼻涕眼泪一大把,红着眼睛喊叫得像疯子一样的人哪里是他心爱的阿柔?他犹豫了半晌,这才走近了哄着说:「阿柔,你别闹了,再闹老太太要生气了。」
「我孩子都没了,你只管怕老太太生气?」柳姨娘恶狠狠地说,「你为什么不替咱们儿子报仇?肯定是刘氏这个毒妇害我!」
刘氏又怒又怕,强撑着向陆老太太说:「口脂是我买了自己用的,谁知道老爷拿给了柳姨娘?母亲,这件事我冤枉!」
陆老太太筋疲力尽,扶着额头说:「我知道,我知道,老二,你带柳姨娘回去!」
陆启大着胆子去拉柳姨娘,柳姨娘急怒之下顾不得许多,抬手抓挠了两下,立刻就在他脸上抓出了几条印子,陆启哎哟着,难以置信地说:「阿柔,你怎么跟泼妇似的!」
陆老太太再也看不下去,高声吩咐几个婆子道:「带柳姨娘回房养病!给我看紧了,没我的话谁也不许放她出门!」说完拉住陆微道,「这些脏污事,你一个姑娘家少搀合,跟我回去!」
陆雅忍不住央求道:「祖母,姨娘她一时没想开,你让我去劝劝她……」
「你也少搀合!都是你老子惯的,让他自己想办法去!」陆老太太此时也是压不住火气,若是陆启能干,后宅怎么会乱成这样?如今媳妇叫苦,姨娘撒泼,儿子却一个也治不住,早知如今,当初何必弄那么多姨娘!
她回头叫张妈妈,怒道:「送二姑娘回房去!这些谁再敢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去找姑娘就拖出去打板子!」
陆微见陆老太太动了大气,慌忙给陆雅使眼色让她先回去,自己敢上前扶住老太太往回走,果然刚一进椿寿堂陆老太太就觉得心悸头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微端了人参茶,正服侍老太太吃着,刘氏抹着眼泪赶过来道:「母亲,口脂是我新买的,一共买了三盒,还没开始用,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爷瞧见了又偷偷拿去给柳姨娘,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又推到我头上,媳妇不服!求母亲给我主持公道!」
陆微见陆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忙道:「二婶别急,老太太如今不舒服,这件事缓缓再说吧,肯定不会冤枉谁。」
刘氏满心想着立刻解决了,好洗刷自己的名声,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不免十分失望,便道:「那我安排人请大夫给老太太看看。」说着便走了。
陆老太太许久才长叹一声,道:「你看看她,我难受成这样,说了句请大夫就跑了,哪怕坐下来端个茶递个水也是她做媳妇的孝心,她这个样子,还抱怨什么我偏疼着你?」
陆微只得劝道:「二婶受了委屈,大概没有留神吧。」
「唉……」陆老太太闭着眼睛半天不说话,末了才道,「虽说不想让你插手这些脏污事,但是你将来也是当家理事的太太,也不可能永远不知道。唉……只盼着赵大郎是个有主意的,别像你二叔一样。」
赵骞么?陆微茫然地想着,如果他也有个心爱的小妾,自己会变成刘氏那样吗?
许久之后,她忍不住问道:「这件事应该怎么查?」
「不能查。」陆老太太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口脂、香丸甚至香露之类的里面添加麝香再正常不过,仅凭这一点怎么能说是你二婶存心?况且这东西又不是她给柳姨娘的,岂能为了小妾的一点疑心就去查夫人?柳姨娘本来就被你二叔宠的没了分寸,真要再查,你二婶在这家里就没法立足了。」
陆微无语。老太太说的很有道理,刘氏原本就心怀怨恨,真要大张旗鼓地查,只怕婆媳俩就要结仇了。
但是,刘氏真的无辜吗?
陆微斟酌着说道:「祖母觉得,二婶是怎么想的?」
「微儿,你要明白一点,做家长的,首先要顾的是这个家的安稳,而不是一两个人的委屈。说句诛心的话,柳姨娘的孩子已经没了,即使真是你二婶做了什么,眼下要紧的也是把这事压下去。」陆老太太一向慈祥的面容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阴霾,「姨娘之流,不过小猫小狗一样的东西,太过得宠就是乱家的根本,你二叔他这些年太糊涂!况且依我看,你二婶一来不至于这么狠,二来这么拐弯抹角的法子她也想不出来,应该跟她没什么关系。」
陆微沉默不语。的确,从她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刘氏顶多只是没给柳姨娘请极好的大夫,除此以外可算是仁至义尽,口脂的事只能说是陆启太倒霉。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因为这一切都太巧了,巧的不像是自然发生的。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房中,银杏低声道:「程姨太太来了,小雀说两个人关着门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