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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48)

她继续分析道:“维持一段关系,要么花钱,要么花时间,就这两种办法。为什么我突然不赞成学生谈恋爱了呢?学生嘛,在学校里经常见面,算是同路人……一旦毕业了,各奔东西,就像两条直线经过相交点,永远回不去了。”

王蕾的感慨越来越多:“我小学最好的朋友,我忘记她的名字了。我初中最好的朋友,早就嫁人了,上个月联系到她,人家都生了二胎。我们真想聊天啊,也是真的找不到话题。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大学跑日本去读书了,现在嫁给日本男人,还改掉了中国姓氏……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就是……我妈妈是江苏南京人,南京大屠杀你肯定知道,我接受不了我的好朋友突然跟了一个日本男人。”

许星辰使用了趴倒的颜表情。

王蕾连忙解释:“我有偏见!想法不对!我有错我有错。”

她谨慎地问:“你懂吗?我刚明白过来,随着年龄增长,知己会越来越少。不是别人的生活距离太远,就是我们对他们抱了偏见。”

许星辰安慰她:“等你找到一份好工作,认识更多的人……”

“不会啦,”王蕾说,“周围的人一多,更难看见朋友的真心。”

许星辰试探般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人生本来就是孤独的?我们认识的每个人,无论朋友、爱人、父母,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王蕾沉默十分钟。

许星辰一度以为她掉线了。

许星辰拆开一袋番茄味薯片,津津有味地享受了一会儿。期间,姜锦年敲响她的房门,送来一盒她最爱的红枣酸奶。许星辰欢喜道:“小宝贝,你吃薯片吗?”

姜锦年冷漠地谢绝道:“我不吃垃圾食品。”

许星辰眼神黯淡,姜锦年马上改口:“薯片不算垃圾食品。只是,我今晚没胃口,你喝酸奶吗?我给你拆开盖子。”

姜锦年坐到许星辰的床上。她看到了许星辰刚刚发送的句子,忍不住接了一句话:“朋友可能会分别,老公可能会变心,父母总有一天要变老。人生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许星辰搂住她的肩膀:“打起精神来,不要悲观消极!你会遇到一个不变心的好老公!”

这时,王蕾又发来一条消息:“许星辰,你在北京找对象了吗?”

许星辰格外诚实:“找不到啊,我只是注册了相亲网站的账号。”

王蕾软磨硬泡:“什么网站啊?你发来让我长见识。”

许星辰偷偷把网站截屏。她没注意自己截下了用户名与ID,直接把全屏图片发给王蕾。她还将笔记本电脑抱到一边,防止姜锦年看到聊天记录。

姜锦年很不喜欢相亲网站。她曾经告诫许星辰:网络信息缺乏审核,撒谎的成本太低了。

许星辰虽然没有认真看待网站,但是,偶尔也会点开消息框。

当夜,入睡之前,她收到一个新用户的邀请:“明天可以见面吗?在华威游戏厅。”

她已读,却不回复。

对方又说:“我是游戏厅里扮演公仔的人,被你的简介吸引了,就想和你交个朋友。我的账号是新注册的,你的账号也是新注册的,我们俩很有缘吧。见个面好吗?”

许星辰想起姜锦年的叮嘱:网络信息缺乏审核,撒谎的成本太低了。

可她仍然答应:“好啊。明天周六,我们几点见呢?”

那位陌生用户回答:“早晨七点。”

许星辰爽快道:“没问题。”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可她没有。这一夜睡得很安稳,也没做梦,直到闹钟“叮铃铃”的响起,许星辰才猛然起床,打扮一新地跑出了家门。

她准时抵达游戏厅。

游戏厅的门外,站着一个跳跳虎公仔。

许星辰跑过去,拍响了跳跳虎的后背:“嘿,你好,你就是网上的那位用户吗?”

跳跳虎点头。

许星辰展颜一笑,和他握手:“我叫许星辰,我刚来北京一年多,你呢?”

他比划手势,伸出了三根手指。许星辰恍然大悟道:“你在北京住了三年?你叫什么名字?”

许星辰静候良久,而他沉默无声,没给出确切的回答。

许星辰做思考状:“你穿着这种玩偶的衣服,是不是没办法和我讲话啊?那我就叫你阿虎吧,阿虎……”她被这个称呼逗笑。

阿虎并未反对。

七点已过,游戏厅开始营业。

阿虎和许星辰十分默契地进门,停在一台游戏机的旁边,许星辰投进一枚硬币,一顿操作猛如虎,很快就连赢几盘。

她笑着问:“我厉害吗?”

阿虎冲她竖起大拇指。

他们并肩协作,不断挑战最难的机器。阿虎受到服装的约束,手指不太灵活,可他依然能敏捷快速地操纵游戏杆,可见他的双手技巧性十足。

两人玩到中午,还没有吃饭的意思。

游戏厅内多了不少人。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徘徊在阿虎身边,几分钟后,男生开口问:“咱们仨儿能拍个合照吗?我的女朋友特别喜欢跳跳虎。”

许星辰随口问:“你们是大学生吗?”

男生爽朗一笑,挠了一下头:“是啊,我们今年大二,谈了两年。”

他的女朋友脸颊通红,倚在他肩膀处打闹。阿虎笔直地伫立原地,望着他们,动也不动,那对情侣这才停止打情骂俏,举起自拍杆,拍下了一张与阿虎的合照。

情侣正要离开,阿虎拦住他们。

男生问:“还有事吗?”

阿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了男生手里。然后,他跑向许星辰,站在许星辰的身侧,那位男生立刻明白过来,说:“你想让我给你们拍一张照片啊?好嘞。”

男生认真地蹲在地上,念道:“一、二、三!拍完了!”

他打开手机相册,展示给阿虎看:“一共拍了三张。”

相片里,许星辰明眸皓齿,笑得很甜。

阿虎像是藏着一块宝贝似的,捂住了自己的手机。

下午一点多钟,许星辰和阿虎坐在游戏厅的休息室里吃午饭。休息室紧挨着一家小餐馆,许星辰以为,那人应该把头套取下来了。可他仅仅拉开了嘴巴边的拉链,露出线条完美的下巴——整个过程只有一瞬间,他飞快地低下头。

许星辰双手托腮,明知故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他不回答。

许星辰调侃道:“你是天生的哑巴吗?”

他竟然敲了一下筷子。

许星辰不再追问。她拿起菜单,点了六道菜,其中五道菜都迎合了他的口味。

这家餐厅非同一般,服务员上菜很快,不过许星辰吃得很慢,一口饭咀嚼几十遍,直到毫无滋味了,她才会咽下去。

饭后,他们重回游戏厅。

那是北京的早春四月,温度偏低,寒风萧瑟,天也黑得比较早。许星辰玩游戏时有些出神,盯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和万家灯火,连输两把,废掉了几枚游戏币。

她擦掉额头一滴汗,又说:“我们去玩夹娃娃机!”

不等他回应,她跑向那台机器。

一定要赢!她告诉自己。

可惜,就像当年一样,许星辰夹不到一只娃娃。而那个跟过来的男人帮她弄上来一只米老鼠玩偶。他仍不满足,将所有的游戏币投入机器——因为他想夹到角落里的小熊。

他费尽一切努力,最终与小熊失之交臂。

许星辰忽然说:“我们念大一的时候,你在游戏厅里给我夹娃娃,很快就抓住了一只小熊。那个玩偶没有带到北京,被我放在老家了,我不想天天看见它,那样会很难过的。”

他的手臂抵住了娃娃机,轻微摇晃。

许星辰笑道:“赵云深,你把头套拿下来吧。”

赵云深走向游戏厅休息室,许星辰在后面一路追着他。等他们踏进封闭的室内,他脱掉了跳跳虎的伪装,露出白色衬衫和西装裤,他坐在一张软沙发上,问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