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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之妻(84)

楚瑜可不能学着他粗声大气的,很客气的唤了声“老伯”,就看向厨房里:里头香气袅绕,把人的馋虫都快勾上来了。

没多一会儿,乔老头的妻子耿氏也从里头出来,见了楚瑜,照样的问了好,又将整治好的菜蔬一样样摆出来,有山林中打落的竹鸡,烤好了撕成方便啃食的小块;亦有溪流中网到的鲜鱼,熬制了鱼汤,汤色纯白,浓鲜可口。此外,还有野菌蕨菜等等,皆是清淡味美,颇显山中野趣。

耿大娘很是热情的招呼大伙儿开饭,众人也就不必拘礼。独楚瑜闻见那烟笋炒腊肉的气味,不知怎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竟扶着桌子干呕起来。

众人皆有些愕然,朱墨忙放下筷子,为她轻轻抚着背,“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莫不是今儿爬山累着了?”

那耿大娘却是个有经验的妇人,闻言疑惑的走近来,看了看楚瑜的面色,忽然道:“这位夫人是不是有身子了?”

第72章

楚瑜正忙着用一盏清茶漱口,闻言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吐了出来,忙红着脸摆了摆手,“不会,没有的事。”

这些多人看着,让她怎么好意思继续这种话题,况且多年不见消息,怎么突然便有了,未免太荒诞了些。

耿大娘却出乎意料的执着而热心,坚持问道:“夫人你这个月的葵水来了不曾?”

楚瑜怔了怔,她的月信的确还没来,不过她素来月事就不怎么准,这个也不能作为充分的证据。

何况她也不能在此处细细和耿大娘商讨这种女人家的事呀!那乔老头已经尴尬的扭过头抽旱烟去了。

无奈耿大娘摆出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楚瑜自己应付不来,只得向朱墨投去求助的目光。

朱墨因揽了楚瑜到怀中,笑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阿瑜她只是身子有些不适,并不像您说的那样。”

耿大娘只好作罢。

经此一闹,楚瑜原本想在山上歇一晚的,现在也没了待下去的心思。两夫妻虽然热情,却热情得有点难以消受,不过……她真的有身孕了么?楚瑜缓缓摸上自己的肚子,困惑萦绕在心头。

两人乘着暮色下山,因光线不甚明朗,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草丛里怕出危险,朱墨微微弯了弯腿跟,躬下身道:“我背你吧!”

楚瑜虽觉有些下山的路有些吃力,但还是扭扭捏捏的,“你手上提着东西呢。”

那是耿大娘送的一筐土鸡蛋,为怕摔碎了,用牛皮纸包了一层又一层,沉甸甸的,说是对女人补身子最好——孕妇尤甚。

朱墨沉下脸,“你是瞧不上我的体力?”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真是奇怪的说法。楚瑜忙陪笑着抱住他的脖子,“怎么会?你太多心了。”

反正是朱墨自己提出来的,她乐得省事。

远处群山连绵,在浅淡暮光中看起来如云遮雾罩一般,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聊斋中的洞府。而朱墨背着她的姿势也格外小心,连句话也不敢说,生怕磕着碰着。偶尔见草丛里有个黑影掠过,他便敛气屏声,直至发觉那不过是只蛤-蟆,才放下心来。

他从前可没这样疑神疑鬼的……楚瑜泛起嘀咕,忽然想到什么,在朱墨耳朵上轻轻咬了一记,瞪着眼问他道:“你是不是也怀疑我有身孕了?”

朱墨没有否认,却反问道:“不好么?”

好虽然好,不过近来楚瑜求子的心却没从前那般重了,从前是因为惧怕人言,巴不得有个孩子来堵那些长舌妇人的嘴,可自从见过楚珊生产时的艰难,楚瑜心里却不由惴惴的打起鼓来——她从没想过怀个孩子是这样吃力,就连生下来也不能清净,日夜啼哭不止,她瞧着楚珊几个月来没睡一个整觉,都快瘦成人干了。

朱墨看出她的隐忧,轻轻捏了捏她的脚踝,温声道:“放心,还有我在呢,我会帮你的。”

“说的轻巧,到时钟世子一叫,没准你就和他出去胡天胡地了,把我独个撇在家里。”楚瑜撅起嘴。

“胡说,我什么时候冷落你过?”朱墨哂道,“你要是真有了身孕,我自然得更加悉心照拂,你要怎么都由你。”

“真的?”楚瑜表示怀疑,“你不会反悔吧?”

“当然。”朱墨理直气壮的答道。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谅他也不敢食言。楚瑜于是美滋滋的盘算起以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光景来。呀!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

回去之后,朱墨便命人叫了顾大夫来家中。胡子花白了的老大夫细细验过脉,捋须说道:“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是滑脉,夫人您的确有身孕了。”

楚瑜吃过这老家伙的亏,难免有些提防,因追问道:“果真么?”

顾大夫很不高兴她的质疑,生气道:“老朽开门问诊数十载,方圆百里莫不有口皆碑,夫人若觉老朽验的不准,只管来砸宝芝堂的招牌便是。”

气得这老儿狠发毒誓,楚瑜才心满意足地给了诊金,命人好生送他出去。

没多久,楚夫人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朱府,下人们齐齐过来道贺,楚瑜也宽宏大量的让两个丫头给了他们赏银。就连一向自恃身份的南嬷嬷都耐不住煎熬,蝎蝎螫螫的跑来,老着脸过问一声。

楚瑜始终觉得这婆子将朱墨当儿子看待的,那么,兴许她把楚瑜腹中的孩子也当成了自己的孙儿?虽说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多有人疼惜这孩子总是好事,楚瑜也就不计较许多了。

霎眼秋去春至,楚瑜的身子看着看着臃肿起来,脸上也多添了二两肉,俨然便是一轮满月。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胸脯也鼓胀了些,不像从前那般空洞寂寞了,不过和浑然的肚子与颤颤巍巍的步态比起来,楚瑜觉得损失还是大于收获。

在这样的情形下,楚瑜当然不愿意出门。

朱墨盘膝坐在榻上,耐心为她揉捏浮肿的脚脖子,一边谆谆的劝解,说等孩子生下来,她自然而然的会恢复原来的身形,但是这种话不能给楚瑜足够的安慰——朱墨自己又不曾生养过,他的话可信才怪呢!

闲暇无事,楚瑜就让朱墨去外边的旧书摊买来一箩筐的话本子,每日津津有味的翻看着,借以消磨时间。这一日她却合上书页,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家郎君,“朱墨,往后我若是难产,你记得一定要让他们把孩子保下来,这可是咱们唯一的骨血。我能为你们朱家传宗接代,也算得有功之人了,逢年过节,别忘了为我烧一炷香,九泉之下我才能瞑目。”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朱墨皱眉,扬手将她手里的话本夺过来,一见颇为无语。果不其然,她这番话与故事里那妇人所言如出一辙,现在的书生真了不得,什么乱七八糟都敢往纸上瞎写。

楚瑜犹自沉浸在荡气回肠的情节中,没感动别人,倒是感动了自己。她牢牢抓着朱墨的手,“你要是再娶,一定得找那性情和顺的做续弦,可别寻那口蜜腹剑之辈,你要是敢帮着她欺负咱们的孩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得,倒变成志怪小说了。朱墨这次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暴栗,恨恨说道:“少说废话!你死了,我哪里还能活,你想咱们的孩子孤苦无依么?”

楚瑜捂着脑门呼痛,她觉得很冤枉——的确存在这种可能性嘛!哪怕不是从书上看来,她往日也听人说了不少,这女人生孩子,如同半只脚踩进鬼门关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楚瑜不敢放大心中的恐惧,只好用类似玩笑的方式纾解压力罢了。

朱墨按着她的肩膀,定定说道:“阿瑜,你信我,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无论是你,还是咱们的孩子,我不会让你们发生任何事。”

楚瑜微微阖目,最终却是一言不发的埋入朱墨怀中。她理当相信这个男人,无论现在还是以后,他将是她们母子唯一的依靠。

*

楚瑜临盆那日,朱府比之往日犹为热闹非凡。朱墨为保万一,亲自去国公府将何氏接了来,此外,又命人给卫府递了帖子,请三姑奶奶得闲也过来一趟——楚瑜毕竟是头一遭生产,有娘家人在总能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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