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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之妻(82)

张皇后一眼瞧见他手里握着的黄袱,不由得冷笑出声,“朱大人,你不在御前好好服侍,怎么有空往我这椒房殿来了?”

再好的同盟,在大功完成后都免不了决裂的下场。何况狡兔死而走狗烹,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朱墨沉默了一刹,凝声道:“微臣正因此事而来。”接着便向一旁擦拭桌子的小宫女欠身,“烦请借烛台一用。”

小宫女是新来的,见到这般俊俏人物,脸都红了,哪还说得出拒绝的话。

张皇后冷眼瞧着,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何种把戏来,谁知就见朱墨点燃烛台,顺手便将黄绢扔进去,还轻轻吹了吹,好让火烧得更旺些。

那可是圣旨!张皇后大惊,险些摆出以身护驾的架势,好容易稳住了,厉声道:“你疯了,你这是干什么?”

“微臣此举,正是为了让娘娘放心。”朱墨款款施了一礼说道,“娘娘现下可以安心了吧?”

无论那张圣旨上写着什么内容,从今以后,都与他再无瓜葛,自然也不会威胁到张皇后母子的地位。

张皇后忽然觉得十分颓然,自己费尽心力所追求的,莫非在他眼中竟一钱不值么?待要叫住他好问个清楚,朱墨却已迈开步子大步走出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

朱墨回到家中,只见楚瑜正由两个丫头服侍着穿衣,按说他已出去了不少时候,不该到日中才起,可见因他不在,楚瑜便又理直气壮的赖床了。

楚瑜也没想到会在更衣时撞见他回来,为了掩饰窘境,心虚的岔开话题,“陛下召你进宫问了什么?”

朱墨不答,却猱身上前,紧紧地搂着她。

两个丫头早知趣的避出去。

楚瑜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加之被丫头们看见这般亲密境况,益发觉得羞赧,忙用力敲打着朱墨肩背,“你这是做什么?”

朱墨微微放松胳膊上的劲力,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阿瑜,改日我带你去爬玉龙山好不好,你不是老早就想去那儿么?”

楚瑜难得听到他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耳朵都有些酥麻了,忙轻咳了咳,掩饰住脸上的红晕,“玉龙山离城郊还有十几里,你哪来的空闲?”

朱墨轻轻笑了,“不要紧,等休沐的时候,我带你去。”

楚瑜虽不晓得他今日为何这样兴致高涨,但朱墨既然盛情相邀,楚瑜当然乐意从命,她含笑点了点头,“好。”

第71章

秋风初起时,楚瑜跟在朱墨身后,哼哧哼哧登上了玉龙山的山径。来之前有多兴致勃勃,来之后就有多畏首畏尾,楚瑜真后悔在家时没加紧锻炼,结果爬不上一半,她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隔不了几步,朱墨就得停下来等她歇一歇,他忍不住好笑,“要不要我背你上去?”

“多谢您的好意,可是不用了。”楚瑜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可没有这样娇弱,行动都得人背着抱着的地步。

但脚底的酸乏是切实存在的,楚瑜没有傻乎乎的穿绣花鞋,而是换上了小靴,但即便如此,她也累得够呛,想必到登上山顶,她的两条腿一定抖的跟筛糠般,站都站不稳了。

她抹了把额上的汗,向着前方问道:“还要多久啊?”

朱墨掐指一算,“大约半个时辰足够了。”

他说得轻巧,楚瑜却忍不住咋舌,“这么久?”如此算来,岂非一个早晨都要消耗在登山这件小事上了。

朱墨忍住笑意,“是你自己说要来的,不想想玉龙山有多么高。”

楚瑜的确是有过憧憬,但憧憬跟现实是两码事,楚瑜若早知登山如此吃力,死也不会来受这份罪,留在家中享福不是更好?

不过来既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还是得上去瞧一瞧山顶的风景,才知道值不值得。楚瑜于是又有几分庆幸,幸好她选在入秋了再来,不然碰上炎夏,不累死也得晒脱一层皮。

登山是一件漫长而艰苦的行程,若不说些话,简直乏味到令人窒息的地步。楚瑜于是问道:“你是不是专程辞官好陪我?”

楚瑜不是傻子,她打听清楚,便是休沐也没这般长的,何况那日她遇见钟垦,问起朱墨是否按时上朝,钟垦偏吞吞吐吐的,便叫楚瑜生出疑心来。

朱墨停下脚步,眺望远处的群山,“我是辞了官,但不单是为你。”他顿了顿,“官场上倾轧不断,我实在有些腻味了。”

但是这件事来的如此突然,楚瑜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想到那日朱墨入宫之后的诡异举动,她敏感的捕捉到一点真相的口子,“是不是先帝同你说了些什么?”

景清帝并未在病榻旧捱,在那之后不久便驾鹤西去了,而太子萧放则顺利登位,坐上梦寐以求的王座。稀罕的是朱墨作为辅佐今上登基的大功臣,却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籍籍无名,连群臣都对他丧失兴趣。

当然并非出自皇帝对他的打压,皇帝倒是有意提拔,是朱墨自己坚持辞的官。但是这就很叫人费解了,至少在楚瑜看来,朱墨并非甘心隐没之人。

朱墨摩挲着崖边一棵苍劲的酸枣枝,手掌堪堪从那些尖利的倒刺上滑过,他凝声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你说,我听着。”楚瑜沉住气。

其实故事本身并没有什么稀奇,不过是文宗皇帝寻访齐鲁大地时造下的一段露水姻缘——古来痴心女子负心汉,这样的事还少么?只是不同于一般俗套的结束,女子并没有完全选择相信那男子的誓言,在那人苦等不至之后,她选择沉默的另嫁,将这段年少时的痴情埋藏心底。当然,她的命也实在不好,在那之后几年便郁郁而终了。

“你果真是先帝所出么?”楚瑜忍不住问道。说也奇怪,按说对于这桩皇室秘闻,她理当是讳莫如深的,但是朱墨烧毁了圣旨,又辞去一切官职,便等于间接否定了这个身份,自然也无须太过避讳。

“我是真的不知。”朱墨神情木然,“母亲去得太早,我甚至来不及细问。”

“但即便如此,你也用不着一定烧毁圣旨呀,毕竟那是先帝的心意,我想先帝他老人家未必是想授予你多么高的官位,留下那道旨意,兴许只是为了保护你,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楚瑜提出自己的猜测。

“不是我的,我不会争。”朱墨淡淡说道,“权势并不能施加保护,只会让我愈发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唯有狠心抛下一切,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

他捏了捏楚瑜手心,脸上多出几分温情,“况且,我也不愿你因我而受到牵累。”

山间有微风吹过,让楚瑜脸上的红晕恰到好处的消退些许,显出苹果一般鲜嫩的粉色。她微微站定脚步,“你真的甘心做白衣卿相么?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却一朝舍弃,会不会太不值了些?”

楚瑜语气里有轻微的烦恼,要是朱墨因顾虑她的缘故才不敢冒进,那楚瑜便觉得自己成了他仕途上的绊脚石,简直和罪人一般了。

朱墨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的说道:“有你,我于愿足矣。”

这人真是越来越肉麻了!楚瑜跺一跺脚,用手指按住纷飞的发丝,嗔道:“在山上你怎么还敢动手动脚的?”

“就是因为山间无人,我才能恣意妄为呀,傻姑娘!”朱墨瞥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额间轻轻弹了一记。

楚瑜顶看不得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尤其他把自己也当成了孩子,两人少不得拌起嘴来——结果当然以楚瑜偃旗息鼓作为收梢,她口齿远不及朱墨,气力更是如此,即便两人对骂上一个时辰,楚瑜相信占上风的也会是他。

如此吵吵闹闹的,气氛倒是松快了不少。好不容易登上山顶,已是日中时分,虽是艳阳高挂,好处是身在山巅并不觉热。

朱墨指了指不远处一间青翠的竹屋,“我们过去那里喝点茶,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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