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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之妻(4)

楚璃兴奋得脸都红了,早就说了,她哪一点及不上那个嫩瓜秧子,别人会看不上她?

楚瑜在柳树背后听着却有些愤愤不平,这朱墨口口声声说是她的未婚夫婿,现在却当她的面勾搭别的女孩儿,可想而知成亲之后会是何等表现了,果然人是不能貌相的。

但是朱墨的下一句就令两姊妹都怔住了,他柔语望着楚璃道:“四小姐,您肤色稍黑,往后还是别穿绿衣了,否则走在姊妹堆里,会显得她们更美。”

楚璃好不容易才领会他的意思,敢情这是嫌她丑么?她登时大怒,待要和这不知尊重的东西理论,朱墨却已施施然离去了。

楚璃气得脸孔紫涨,自个在原地生了半天闷气,才铁青着脸离开。

盼春掌着花灯过来时,就看到自家小姐捂着嘴偷偷地笑,不禁咦道:“姑娘怎么了?”

楚瑜摆了摆手,好容易才将惬意的笑容按下去,没想到她这位四姐也能有吃瘪的时候,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楚璃平日处处与她为难,朱十三-反倒帮她出了一口恶气。

她接过盼春手里的花灯,莞尔望着画上那几尾金鱼,以往因为朱十三的缘故,总觉得这些圆肚子肿眼泡的家伙颇为丑怪,但今日反倒觉得几分可爱来。

*

朱十三手脚极快,三媒六证、合婚八字很快便都解决了,直待五月底就要迎楚家六小姐过门。亦即是说,楚瑜还只有两三个月做姑娘的时间,她想起来不是不惆怅的,去年才刚行过及笄礼,这么快就要变为成熟-妇人了,想到自己即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安家落户,楚瑜便觉一阵心烦意乱。

幸好楚镇与何氏这段日子都对她格外宽纵,怕她憋出病来,反倒劝着她往各处走动走动。她那位手帕交唐淑过生辰时,楚瑜应邀前往唐府,两人便说起这亲事来。出乎楚瑜意料的是,唐淑对于她是极艳羡的,“你这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想嫁还嫁不成呢,你倒好,还推三阻四的!”

楚瑜讶异的看着她。

唐淑密密说道:“朱十三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看看有多少人抢着巴结他的!他家财万贯,又没有父母双亲,你一嫁过去,就是朱府的当家人,上不用受公婆之气,还有这么一个俊俏夫婿作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楚瑜见她一味避重就轻,心下好没意思,烦恼道:“你不想想他的为人!”

一想到要和此人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床被,楚瑜都愁死了,仿佛满身沾上了污浊之气。

“为人怎么着?天底下多少道貌岸然之辈背地里打儿骂女呢!”唐淑不屑的道,“要我说,别的都是假的,只是身家和相貌才最顶用,凭他怎样的清白之人,相处久了也免不了变了心肠,还不如索性一头撇开呢!”

楚瑜蓦地想起,唐淑所在的济昌伯府这两年亦是捉襟见肘,竟至暗里偷运财物变卖,也难怪唐淑这样讲求实际。楚瑜踌躇之下,反倒不好和她辩,也说不定唐淑说的话亦是有道理的——这些日子楚珊等人都在拿同样的话劝她。

可是在楚瑜看来,朱十三除了一张脸和许多钱之外,简直一无是处。但这些都不是她看重的东西,她自己的脸就够用了,也没吃过没钱的苦头,因此实在想不出朱十三有什么吸引人的。比较起来,她宁愿嫁给寒门士子相夫教子,也好过和朱十三这种人打交道呀!

楚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第4章

纵使心内再不情愿,婚事还是如期而临,楚瑜只好打起精神面对。她倒是很想像戏文里那些勇敢的小姐一样一走了之,可真要动手时又不敢了——朱十三这样十恶不赦又口蜜腹剑的人物,一旦知晓她逃跑,必然不会放过她的父母家人。

末了楚瑜只能选择承担。

成婚前夕,楚老太太将何氏叫去悉心“指点”了一番,何氏回来后气得半死,原来楚老太太非但不抗拒这门亲事,还让她劝说楚瑜牢牢把持朱府家业,若能趁机填补娘家些许,也算朱十三这做女婿的一片孝心。

何氏心内老大不高兴,虽不敢同老太太犟嘴,回来却对着女儿大吐苦水。她出身官宦世家,家底虽然没落了,也还有几分傲气在,之所以嫁给这不上不下的楚家三老爷,纯粹是看中国公府的清名,谁知因为一个外人的搅和,她对于婆家的美好印象都幻灭了。

何氏自己不看重财帛,同样亦这般教导女儿,因此楚瑜心里一直都是嫌铜臭气的,但今日她听了何氏的话却没太大感触。这几个月走亲访友,楚瑜渐渐已感到世风日下,多少世家贵族外表光鲜,内里其实过得窘迫不堪,反倒是朱十三这等人步步高升,过得滋润无比。

若月老一定要选择将她配给那人,楚瑜也只好认了,尽管心里暗暗鄙视,这老头子怕是瞎了眼,她和朱墨明明是天底下最不搭调的一对。

嫁妆箱子是早就备好了的,何氏却在要带去朱府的人手上犯了愁,她瞅着女儿道:“盼春望秋她们两个都还太小,自己都半通不通的,不然还是让李嬷嬷随你过去,若有哪里不懂的,也好帮你镇住场子。”

楚瑜笑了笑,摇头道:“算了吧,李嬷嬷伺候您惯了,只怕您离了她反倒不安生,况且朱十三纳我入门,哪里会认真让我管家,只怕也是当个摆设罢了。”

她一双剪水双瞳里露出凄凉之色,这一场不安的婚事,似乎让她心智成熟了许多。

何氏望着女儿稚气秀美的容颜,后悔不曾早早教她管家之事,原想着她年纪尚小,可以再缓个两年,等她几个姊姊都出嫁了不迟,谁知凭空生出这场祸事,眼下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

兴许楚瑜所说亦是有道理的,那朱十三一个独身汉子,府里定有人替他操持家当,未必瞧得上这位新过门的夫人,倒不如静观其变再做处置。

只是这件事想想总憋屈得慌,何氏叹道:“若你哥哥在倒好了,他性子刚强,断不能容人欺负你去。”

何氏的独子楚蒙去年刚被送去西北军营,因他不好读书,何氏才想让他在武事上多加历练。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男人有胆子出头。

楚瑜揉着一片绣花衣角,默默说道:“这天底下又不是光凭拳头说话,哥哥性如烈火,若触怒那人反倒不美。”

朱十三光看外表亦是翩翩佳公子,满京城的人还不是怕他怕得要命,可见以貌鉴人是不可取的——楚瑜想到自己初见那人时生出的些许好感,只觉得自己瞎了眼。

何氏何尝不知道无用,她也只能嘴上说说罢了,勉强露出一副喜容,她将女儿拉入怀里,“行了,别提这些不快活的事了,明日是你出嫁的正日子,凭它是喜是忧,人一辈子也只有这么一次,可别糟蹋了,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总归是国公府的嫡孙女,凭他朱十三如何势派,总得顾虑几分。若你受了委屈,娘总得为你出头的。”

楚瑜抱着娘亲的腰身,哽咽得泪流不断,尽管未来一片昏暗,至少她还有真心待她好的家人,这一点,朱十三再怎么也比不过的——这无父无母的乞儿,活该没人爱他。

*

因成婚那日楚瑜的气色不是上佳,喜娘在她两颊涂了厚厚的胭脂,看上去活像红扑扑的猴屁股,倒把一个天生丽质的美娇娘弄得有几分滑稽。楚瑜也没心情叱责她,只恹恹的跟着媒婆上了花轿。

哭嫁是例来的习俗,但凡新嫁娘在去往婆家之前,总得先和家中的亲人哀哀告别一番。楚瑜亦是如此,但她又不同些,她今日的眼泪格外长久,像断了线的珠子,绵绵不断落到地上。

何氏亦觉得心酸,握着女儿的手牢牢不放,末了还是楚老太太等得不耐烦,硬生生将那只手腕掰开,让媒婆半推半抱的将楚瑜送上花轿。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楚瑜上了花轿,眼泪渐渐便收住了,或许是方才的情绪宣泄完毕,现在她没有离别家中的哀愁,有的只是对朱十三这恶霸的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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