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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之妻(39)

这一晚并没有任何异状,夫妇俩远道而归想必是累了,并没有发出令人面红耳热的声息,除此之外,亦未有吵闹责骂之语,似乎只是安睡。

然而守在碧纱橱外的二人皆耿耿难眠,觉得这安宁委实有些反常,好比海上风暴来临前的平静,令人心惊肉跳。

晨光微露,楚瑜送走上朝的朱墨,便唤盼春望秋进来为她洗漱,同时漫不经心的吩咐道:“把我这一季置下的新衣收拾出来,妆奁也带上,此外看看还有什么好安置的,一并捎上马车。”

盼春大惊,“小姐您要往哪儿去?”

莫不是一怒之下想私逃吧,那可真是把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哪儿?”楚瑜嫣然一笑,居然异常生动明艳,“当然是回家中去,这里住不得了,难道楚家也留不得么?”

原来只是回娘家,盼春松了口气,现在这么个情势,散淡散淡也好,总比闹得势成水火要强,不过……她犹疑道:“小姐您不同姑爷说一声么?”

“有什么好交代的!”楚瑜不耐烦的垮下脸,“你把他当成靠山,殊不知他却把你当成手心里的玩意儿呢,这样的人还对他死心塌地做什么?”

由此,盼春总算听出来,自家小姐着实生了大气,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姑爷,而是一言不合就要回娘家消火去了。

楚瑜瞪着这两个心腹,“你们若是想留下来,也随你们的意,不过,以后就别再认我这个主子了。是去是留,全在于你们自己。”

她昨日就已打算清楚,今早上听闻南嬷嬷随买办去了集市,就立刻筹划起来,实在也没有太多时间考虑。

二人忙道:“婢子自然是跟着小姐您的。”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一辆马车便辘辘驶出朱府的西门。成柱从红柱旁遥遥望见,忙弯腰致了一礼,谁知楚瑜却一副爱答不理的神气,只装作没瞧见,引得这忠厚侍从好不纳罕:明明去衡阳的路上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样了?

倒是望秋很想向他透露些许口风,可惜被楚瑜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不得不认命地阖上青帘。

*

楚瑜走得痛快,心里可没有表面那般决然,倒不是畏惧朱墨的反应:他犯下这样的恶行,还有脸来找她算账?

只不过,从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未跟家中知会一声,就这样匆匆忙忙的回府,也不晓得家里人愿不愿意接纳她。

一个女人,得不到夫家的垂爱,又得不到娘家的怜惜,她该如何在这险恶世上生存下去?

思绪乱糟糟似扯碎了的棉絮,以致于楚瑜看见国公府门前那两个石狮子时,下意识的吐了口气,因为眼前的一切与从前并无分毫变化。

下人们见这位六姑奶奶骤然来访,虽有些惊诧,却还是热烈的表示欢迎:世人最是势利眼,朱十三权势煊赫,众人自然要给其妻室三分薄面。

不知何时,楚瑜心底的那人又变回恶名昭著的朱十三了。她勉强向仆妇们点头致意,穿过遍布藤萝花的院落们,便径直来到三夫人何氏房里。

何氏刚用过早膳,正在和几个丫头商议这一季裁制春裳之事,不料楚瑜冷不丁撞进来,猛然扑到她身上,揪住她裙子便呜呜咽咽的啜泣起来。

“这是怎么了?”何氏的诧异溢于言表。

她亦听闻楚瑜回京的消息,因念着楚瑜过度劳乏,本想着过几日遣人过去探问一声,谁知楚瑜却一声不响的自己回来了。

“是谁欺负了你?”何氏抚摸着女儿汗湿的额发,心疼不已。她立刻想起京中宠妾灭妻一类的传闻,本来这种西风压倒东风的事也不在少数。

她小心问道:“莫不是朱墨在外头有了人?”

楚瑜哽咽摇头,要真如此倒又简单了,但是这件事在她看来比养外室还要恶劣百倍,所以才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何氏见一时半会儿问不出所以然,只得先吩咐丫鬟送来手巾面盆,款款道:“你先洗把脸,再絮絮的说。”

楚瑜从盼春手里接过打湿了的手巾把子,茫无目的拧干,在脸上胡乱揩抹了一把,觉得心情平复了些,正欲对何氏吐露究竟,忽见一个高个儿、黑脸膛的健壮男子踏入门槛,笑道:“妹妹几时回来了?也不和家中报个喜信。”

楚瑜又惊又喜,“哥哥!”

她以为楚蒙还在西北军营里呢,没想到却先她一步返回京城,当然这样更好——楚蒙一向是最疼爱这位妹妹的。

何氏嗔道:“不看你妹妹哭成什么样,你还笑!”

第40章

楚蒙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不笑,难道陪着阿瑜哭么?”

何氏照地上啐了一口,称他没心没肺。

楚瑜听见这些话,心内反倒热乎乎的,感受到几分家的暖意,她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氛围,在朱府她从来不敢这样肆意的。

楚瑜用帕子拭了拭眶中的泪,破涕为笑道:“哥哥就爱取笑我。”

楚蒙大步近前来,咧开嘴道:“妹妹,有什么委屈,只管和咱们说就是了,一家子亲戚,哥哥不为你出头,谁来为你出头?”

楚瑜原本见他进来,以为当着男子的面不好开口,岂料楚蒙还和儿时一般对她,倒叫她不好再瞒下去,觉得对人不住,遂半遮半掩的将柳大夫上门问诊的事说了一遍。

想起被蒙在鼓中的羞辱,楚瑜两道秀眉狠狠竖起来,“要不是这出偶然,恐怕我现在都还是个傻子,娘说说,这件事可不可气?”

楚蒙听罢,老早就暴跳如雷,“好他个姓朱的,我妹妹辛辛苦苦嫁过去,就是这样被人欺侮的么?”

说着便持刀动杖,要与这位未曾谋面的妹夫算总账。

何氏忙喝住他,“事情都没问清楚呢,你瞎掺和什么!去去去,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儿!”

又拉着楚瑜的手谆谆细问道:“竟有这种事,你敢肯定么?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

从没听说谁家的相公给自家娘子下避子汤药的,这种事向来只出现在后宅阴私之间,朱墨他是个男人,怎么会不想要个孩子?

楚瑜的脸鼓得像塞了个包子,一戳就能炸似的,她撇着嘴道:“谁知道,兴许他本就不想我为他生孩子,到时机成熟便撵我出去,让那叫玲珑的狐媚子上位呢!”

这本是她灵机一动的说辞,但是越想越觉得有理,朱墨其人本来就不可靠,他口口声声说与玲珑并无干系,那丫头又怎会张狂得目中无人,没准正是淫-妇王八一条藤儿串通起来害她呢!

何氏并未被她的气话绕进去,只瞅着她不言语。楚瑜眼下正在气头上,当然什么事都往坏处想,可是照她看,朱十三还不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人,若对楚瑜了无牵挂,当初又何必煞费苦心迎她入府?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才是。

楚瑜目下这样子也不好再劝,何氏只得权且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跑出来呢?你莫非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已经不再是楚家的闺女,是朱氏的宗妇了,一言一行都得切合规矩,哪有你这样任性胡为的道理?”

话到后面,口气已相当严厉。

楚瑜何尝不知道自己未计后果,但事有可为有不可为,难道要她腆着脸重新灰溜溜的回到朱墨身边去吗?

她只能使出那套用了十多年的撒娇功夫,用力晃着何氏的肩膀,“娘,您就帮帮我这回,让女儿在府里住些日子,等风头过去,女儿保证不再来搅扰您。”

其实她心里窃想着:等她成功在府里赖下去,何氏难道好意思赶她走么?

何氏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说两句好话便心软了,遂掰开胳膊上那只手,板着脸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楚瑜乐呵呵的答应着,吩咐几个小丫头片子将马车上的行李搬下来,显然做好了长住的打算。

何氏冷眼瞅着,不免问道:“这次的事你没胡乱向外人提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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