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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影实录(5)

“信什么?”陆远把箱子拎进房间,打开柜子,伸手在里面摸了摸,没灰,也没蜘蛛网什么的,挺干净。

“她说的话啊,隔壁那间死过人。”韩旭看着陆远。

他知道陆远的职业,也知道他是个无神论者,但听到这样的话还能无动于衷甚至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陆远正打开箱子把衣服往柜子里挂,听到韩旭的话,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停。

死过人。

他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挺吃惊的,居然会有房东如此坦然地告诉房客,你旁边的屋里死过人?陆远压根不信这句话,退一步说,就算死了人,又怎么样,从古至今这脚底下的哪一寸地是没死过人的?

“怎么死的啊?”

陆远把衣服扔下,跑到走廊上,冲着刚下了楼正穿过天井准备回屋的唐姐问了一句,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

唐姐抬起头看着他,不带任何表情地回答:“上吊。”

“吊死的?”陆远愣了一下,无端就想起了在孟凡宇那看到的那本书,“男的女的啊?”

“女的,”唐姐有点不耐烦地回答,又指了指天井里的水井,“忘了告诉你,你要洗澡什么的,晚上八点之前用水,过了八点就没热水了,有时候水压低,也可能冷水都没有,要洗就自己从这里打。”

陆远有点郁闷,八点之后就没热水了?还连冷水都没有?连二楼都上不来的水压,得低到什么程度啊……他转身回屋,走到门口时又停下了,凑到隔壁房间的门前往里看。

阳光从不大的窗户里洒里来,能看到在光线下飞舞的细小尘埃。

屋里除了一个老式的壁橱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家具,地板也是很陈旧的木头地板。这间房并没有像别的出租房间那样装修过,看来的确是很久没有住人了,应该是从有人在这里上吊之后就一直空置着。

“这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陆远感叹了一下,回到自己屋里。

韩旭正举着榨汁机找地方放,看到他进来,忍不住抱怨:“你是不是有毛病,碰上这种事,不换房间也就算了,还追着问?”

“上吊的是个女的,你知道吗,只有女的上吊之后才会变成吊死鬼,所以叫缢女,”陆远看了看拿着榨汁机,已经僵硬在原地的韩旭,忍着笑又接着说,“缢女呢,你肯定见过的,就是……”

“我走了,你自己收拾吧!”韩旭把榨汁机直接往地上一放,转身就往门口走。

“……就是你小时候玩过的那种毛毛虫……”

这句话没说完,韩旭已经摔门出去了。

陆远在屋里站着,突然有种无力感,为什么会又提起“小时候”这个词?他颓然地倒在还没铺上任何东西的床板上,床板嘎吱嘎吱响了几声,随后四周就陷入了一片沉寂。

我倒底是谁?

“孟老师,你觉得这事我该怎么处理?我没办法睡觉,我一合眼,就能听到它在跟我说话,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就是一直说一直说……”

孟凡宇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看上去很专心地在听于太太说话,但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

往事。如同一部晦涩的黑白默片,一幕幕闪过。

笑容。落日。

生死两茫茫。

时间过得很快,每次他看到陆远,都觉得恍如隔世。

多少年了?孟凡宇从来没有去细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在努力,只想游离在这段往事之外,做个过客。但记忆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有些人用一生去想起,有些人用几世来忘却。

“我可能就要死了……”

孟凡宇将思绪拉回来,眼前的女人正用无助而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他。

不管什么时代,都会有这样的女人,一个在外面醉生梦死的丈夫,一张空荡荡的双人床,一个狐媚的敌人,一个了无生机的家。

如果无法面对伤害,缩回自己的壳里就好了,人类有超越一切的想像力,给自己造一个醒不过来的梦。

“于太太,如果有可能,我想下次你和你丈夫一块过来,”孟凡宇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MP3放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听听这个。”

这个女人身边没有东西,干净得如同肉眼所见。她也并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她需要的只是一份安全感。

于太太拿起桌上的MP3,看了半天,然后抬头担心地问:“这里面是音乐吗?能有用吗?”

“相信我。”

这音乐能让你睡个好觉,你可以睡到自然醒,当然如果你再也不想醒,它也可以做到。

陆远用了三个小时把房间布置好了,还缺个窗帘,搬家的时候忘把原来那边的厚窗帘带过来了。厚窗帘是个不能少的东西,陆远睡眠质量很差,光线,声响,对来他说都是很大的影响,有时候要借助药物才能睡得踏实。

这也是他找孟凡宇的原因之一,从孟凡宇那里拿药,比从医院开药要简单得多。尽管孟凡宇每次都提醒他,你如果哪天要自杀,不要吃安眠药了,也许吃撑到了都死不掉,但还是有求必应地给他提供。

去买个窗帘吧,陆远看了看屋里,顺便买点吃的。那一冰箱来历不明的食物他忘了打包带过来,也许应该再买个小冰箱什么的,看看还会不会有田螺姑娘出现给他置办些吃的。

陆远打开房门,在走廊上站了一会,然后转身锁门。

低着头找钥匙的时候,听到身边传来“咚”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扔在了地板上,声音很大。他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

在唐姐说死了人的那间屋子的另一侧,房间的门打开了,有人从里面扔出来一个背包。

陆远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扔垃圾?

接着屋里走出来一个人,从地上捡起包,挎到肩上,然后向陆远这边走过来。

是个看起来学生模样的男孩子,穿着普通的衬衣和牛仔裤。

“新搬来的?”那人经过陆远身边的时候停下来,问了一句。

“刚搬来,”陆远转过身,打量了一下对方,这人看上去刚睡醒的样子,带着点迷糊,陆远又伸出手,“我叫陆远。”

“苏墨。”

这人伸手,握了握陆远的手,又很快地松开,转身走向楼梯,连一句多余的寒喧都没有,仿佛他刚才只是直接从陆远身边经过,并没有过任何交谈。

陆远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回不过神,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再说句慢走。

“欢迎回来。”苏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说。没有转身,没有停下脚步,声音很低,但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陆远的耳朵里。

欢迎,回来?

陆远想问问他什么意思,但苏墨已经很快地走下了楼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门。留下陆远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拿着锁发愣。

锁门的时候陆远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光是苏墨的那句话,可究竟是哪里让他觉得别扭,又一下想不出来。

这孩子有毛病。陆远总结了一下。

没有正常人,人人都有精神问题。这是孟凡宇常说的一句话,他觉得挺正确。

陆远还是按开车来的时候的线路走出七家园子,他本来想找找房东说的通到他们单位那条街的近路,但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哪里还有路,只得顺着原路退出来。

中山路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阳光还算不错的假日下午。

陆远回头看看,拐进七家园子的那个路口,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显得非常的不起眼,如果他不是刚刚从那里走出来,估计从这里来回经过十次,也未必能注意到。

陆远招手打了辆车,他不知道哪里有窗帘卖,原来的窗帘是许佳音帮他买的。

坐在出租车上对司机说出“找个窗帘店”之后,看着司机与他相同的茫然表情,他才觉得许佳音不管有多少烦人的地方,在购物的这个问题上,还是很让人怀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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