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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你别后(97)

他太习惯有一个惟命是从的女孩跟在他后面了,他也许惧怕见到长大成人后的我,那个张旭冉,早已如男人一般在外科那一亩三分地中厮杀拼抢,能面不改色地打开人的胸腔,能觉得对着死尸吃饭无关紧要。

也许我也不习惯成长后的他。就像被拉下神坛,我不断地发现他不尽人意的地方,比如太率性,太随心所欲,太过标签式的艺术气质,还有从头到脚充盈着为理想献身的悲剧主义色彩,却缺乏处理日常哪怕一件琐事的耐心。

所以我们后来渐行渐远,他找了另外的女孩,都是有原因的。

只是再怎么有原因,我在这件事上一败涂地的情形都不能改变。

更何况,他还死了,顺便将我心里关于感情的那部分想象力一并挖走。

事到如今,我也不是在怪他,我只是躺在傅一睿的怀里,想到他,再对比一下傅一睿,越发的惴惴不安。

像无端端欠了人一大笔钱,而且还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欠的,还款遥遥无期,对方还大度地表示不用还了,只是钱而已。

我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缩在他怀里,小小地动了动,换个姿势。

其实我更想拉开他的手别抱得这么紧,我不习惯,但我不敢。

他闭着眼的轮廓在黑暗中仍然分明,即便是睡着,眉头似乎也缩着,我一动,他就抱得更紧,生怕有谁抢了似的警惕。

我僵硬着身子不动,过了好一会,我才试探着挪开他的手,转过身去闭上眼,这才觉得舒服了,今晚折腾了这么久,困意渐渐上来,我抱着我的枕头睡着了。

睡得不好,尽做光怪陆离的梦,等我睁开眼时才发现头疼眼肿胀,动了动身子,软的跟没骨头似的。

“嗯,”我忍不住哼了一声,旁边传来傅一睿的声音:“醒了?来,喝点水。”

他伸过强有力的胳膊,半抱着让我靠在他怀里喝水,我一碰到水杯才发现嗓子干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他细心地替我擦擦嘴,把杯子放了,摸着我的头发问:“觉得怎么样?”

我闭着眼缩在他胸膛上哑声说:“累。”

“有点发烧,”他拿嘴唇贴贴我的额头,低声说,“你太久没上班,一下子身体适应不过来,今天在家休息吧。”

“不行,”我闭着眼说,“科里还一堆事,今天还得带你爸做最后几个检查,马上就手术了。”

“李鼎良会搞定的,我刚刚给邓文杰打了电话,他说你让休息。”

“啊?”我睁开眼,问他,“你怎么也不用去?”

“我今天没门诊,”他说,“而且你病了,我不放心。”

“我也是医生,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推他,“去忙你的。”

“没事,我有分寸。”他半坐着靠在床上,让我靠着更舒服点。

我确实晕头转向,这种时候身边有个人安心许多,我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感觉他在我背上笨拙地轻拍,像毫无经验的父亲哄新生儿睡觉一样。我被他拍得又好笑又不耐,正想说你别拍了,可又懒得开口。

后来,我感觉傅一睿把我平放到床上,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手机声吵醒,呆滞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手机。我睁开眼,挣扎着想去拿电话,傅一睿从门外进来,先我一步将电话拿到手,摸着我的肩膀将我塞回被子里,这才接通电话说:“你好。对,这是张旭冉的电话。她现在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您哪位?哦,没事,您说。”

我睁开眼,哑声问:“谁?”

他挡着手机轻声说:“你孟阿姨的疗养院,那的保健医生。”

我心里一惊,挣扎着坐起来说:“电话给我。”

他颇不赞同,但还是把手机递过来,我接了,嘶哑着声音说:“您好,我是张旭冉,我阿姨怎么啦?”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温润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张小姐是吧,别担心,孟女士康复的情况还不错,但她本人最近频繁表示想出院,我觉得现在出院未免有点前功尽弃,想跟您商量说是不是缓一缓。”

我皱眉问:“我当然赞同你的意见,但她有说过为了什么要出院吗?”

“这个,”对方犹豫了一下,说,“她隐约透露过,是家里有点事。”

“家事?”我有点不好的预感,提高嗓门,“这里没有需要她处理的家事,您别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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