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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你别后(72)

而这种时候我才发现,我习惯了傅一睿在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很多年了他一直在那,我从没想过他会不在,他就像一个导航定点,突然失去了,整个航线都陷入混乱当中。我跑得满身大汗,才醒悟该给他直接拨个电话看人在哪,摸到口袋时,却发现手机我根本没带在身上。

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我抬头看向门诊大厅漂亮的巨大椭圆形玻璃屋顶,握紧了拳头,进了电梯,按了通往最高层的数字。

这所医院有个地方对我跟他都很特殊,那就是门诊大楼顶层天台的侧面水箱外凸出的一处小平台,那里一般没有人去,站在上面俯视整座医院,会有种奇异的减压效果。地方是我先发现的,后来他进这家医院对我多方照顾,我无以未报,就带他去了那一块看日落的太阳犹如咸蛋黄一样晕染着橘红的光。

在那个男孩因我而死的夜晚,我心神不宁站在上面吹了很久的夜风,那也是孟冬下葬的夜晚,我独自一人回溯了有关这个男人的吉光片羽。那是个非常适合体验什么叫独自一人的地方,人的孤独和渺小在高空中突然就现了原形,而罩着这身白大褂太久,我们都很容易遗忘那才是最根源的东西。

电梯到了顶层,我走出去,找到消防门顺着楼梯爬上天台,推开门后我向孤零零的水箱走去,拐了个弯,就看到那块凸起的平台,也看到坐在上面吹风的傅一睿。

我松了口气,走了过去,小心爬上水箱,再跳到平台上。他没有回头看我,只是保持同一个姿势,沉寂得犹如雕像。我噼里啪啦走到他身边,正想一屁股坐下,他忽然说:“等等。”

“啊?”

傅一睿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巾,展开后铺在他身边,这才说:“坐吧。”

我简直想笑,但还是不敢表示异议,乖乖在他旁边坐下,伸出手说:“哎,给拉一下手把。”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说:“洗手了吗?”

“让你拉手就拉手,那么废话干吗?”我一把拽过他的胳膊,紧紧跟他的手掌紧紧握在一块,十指相扣,我满意地吁出一口气说,“好了,就这样吧。”

傅一睿平淡地说:“别那么矫情,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那种小姐妹情谊的话别对我说,一个字都别说。”

我握紧他的手说:“你想太多了,我突然想试试咱们俩手谁大谁小而已。”

“你真没话对我说?”

“没,”我诚实地摇摇头,“刚找你太累了,跑遍整个医院,就算有什么话也忘了。”

“但记得握我的手?”

“这个一直想来着,”我点头说,“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就特别想这么干,见到你就要紧紧拉着你的手,脑子里一直冒出这样的念头。你想笑就笑吧。”

他真的笑了,虽然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他反手握紧我的,哑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这样把手牵在一块,最好不要有分开的打算。”

“那很不方便吧,”我真诚地建议,“咱们毕竟要各自干活,而且上厕所什么的也不能一块啊。”

“张旭冉,这是个比喻!”

我哈哈大笑,把头歪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微微眯眼说:“傅一睿,我跑得累死了,让我歇会。”

他没说话,只是直起背脊,让我靠的更舒服点。

我们一块呆了一会,然后我问他:“傅一睿,你回来了吗?”

“嗯。”

“那我们下去吧,我可是半道上撩开了邓文杰,照那个家伙的小鸡肚肠,再不回去我可得被他骂死了。”

傅一睿点点头,先站起来,再把我拉起,我捡起他铺在地上的手帕还给他,他仔仔细细叠好收了,这才跟我爬上水箱,又顺着防火梯从另一侧爬下。我们俩穿过天台,正要进门时,傅一睿突然拉住我,趁我不备将我牢牢抱住。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了,拍拍他的后背柔声说:“好了,天大的事我都挺你,反正一切反对你的我都坚决反对,一切支持你的我都坚决支持,放心吧啊。”

傅一睿拥着我轻轻晃了两下,然后松开,看向我时目光温柔,他说:“那个人,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可能要拜托你多费心了。”

“我会的。”

他沉吟了一会,终于说:“走吧。”

我们下了门诊大楼就各忙各的,事实证明,我这次突然跑开让邓文杰丢了面子,他足足有三天不肯给我好脸色,还故意给我穿小鞋,扔给我一大堆国外心脏移植资料命我翻译,又不知从哪搞来加起来超过二十小时的手术影像限我两天内看完。我们院做心脏移植术早已是种成熟技术,根本不需这么大费周章,邓文杰这么做,除了公报私仇外,还因为他也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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