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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你别后(70)

于是我托着蜡烛挤回门边,冲他笑了笑,把蜡烛给他。

傅一睿那时候愣了有足足五秒钟才接过蜡烛,然后,正如我所料到的那样,他没有问问题,只是正儿八经地托着那个蜡烛,凝视着烛光摇曳,跟着我一起听牧师布道,差不多四十分钟后,大家一起高声诵读主佑世人,阿门。

那个蜡烛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我想吹熄它,傅一睿制止了我,他郑重地将蜡烛放到门口长桌上,那上面零零散散摆着些相框,是这附近已逝世的信徒。

“信教吗?”他大概无话找话,想了半天,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算吧,”我摇头说,“家里信,但没强迫我。”

他点点头,又沉默了。

“你呢?”我反问他。

他没有回答,过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另找个话题时,他淡淡地说:“母亲,我妈妈,她信。”

“那很好啊,我家里,外公外婆都信,很祥和的状态,真羡慕他们,有宗教信仰的人真幸福。”我大大地叹了口气,笑着问他,“学长,你本人不信教的对吧?”

他看了我一眼,怅然地说:“我不信,绝对相信什么需要一个人将自己完全交付出去,但我做不到这一点,我是个怀疑主义者。”

他的这个自我评价从此便存留我心,在过了多年以后,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令那个少年老成,从未失态的傅一睿在不算熟悉的小学妹跟前说出这句话。同样,在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段往事,也重新想起他这句话,突然之间,我意识到那个独自伫立在教堂门口的傅一睿,跟抱着我一言不发的傅一睿,尽管中间隔了那么多岁月的沉积,可是他们很相似,他们都在展现一种原本的脆弱,一种属于一个人内心深处恨不得遗忘了的脆弱。

我忽然担心起来,我放下手中正在校对的实验数据,匆匆忙忙关了灯离开实验室。我朝住院大楼快步走去,心外科准备手术的病人都在那,我还没到达,却发现那里今天来了格外多的医生,仔细一看,居然都是医院的主要领导和出了名的专家教授,一个个平时都轻易见不着的,突然间都集中在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我退了一步,真想避开他们,却被邓文杰眼尖瞥见,他低头朝身边我们科室另一名主治医生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医生点头,离开他们,快步朝我走来说:“张医生,邓副主任请你过去。”

我满心狐疑,却不能问什么,只得跟了过去,邓文杰朝我点点头,指着我说:“李院,这位是我们科的青年骨干张旭冉张医生,也是留美的医学博士,很有经验了。”

李院朝我和蔼微笑,我心里惊骇莫名,瞥了邓文杰一眼,堆了笑对院长说:“李院长您好。”

“你好啊小张,我早就听说过你了,成绩不错,不愧是小邓手下的得力干将。”

“哪里,邓副主任谬赞。”我讪笑了下,看看周围,全是我认识或听说过的医学界前辈,有的甚至是别的医院的,这么多大佬聚在这,是开学术会议?

我还在胡思乱想,那边李院铿锵有力地握着邓文杰的手说:“那许老的手术就拜托你了,别有压力,我们信得过你。”

邓文杰笑得格外真诚:“领导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尽最大可能让许老康复出院。”

我微微皱眉,许老,那是谁?正想着,李院伸手到我跟前,我吓了一跳,忙同样伸出手握住,李院笑着说:“小张啊,也拜托你了。”

我心想拜托我什么啊?但这话不能当着领导的面问,只好学着邓文杰信誓旦旦地说:“李院请放心,我们心外科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我想这句话都是电视上经常说的,信手拈来,不费功夫,可在场的人都笑了,他们一个个用看晚辈的眼神慈爱地巡了我几道,看得我直冒冷汗,终于放过了我。李院说:“那咱们进去,再给许老打打气?”

一群人鱼贯而入了边上一个高级病房,邓文杰也想跟着,我暗自一把拉住他,硬拽着他留在队伍最后。等人都进得差不多了,我才问他:“喂,怎么回事啊?”

邓文杰笑得高深莫测:“咱们扬名立万的时候来了。”

“什么意思?我听着怎么像要给谁动手术?哪号大人物?姓许吗?市长还是省长?”

“政府高官来了,哪可能集齐这帮老家伙?”邓文杰指着其中两个悄声说,“看到没,那些人早功成名就,哪里还需要拍高官的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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