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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锦绣田园(45)

喜妹每日除了帮婆子们浣纱漂布,也常常去前面帮人抬抬重的东西,例如染料、布匹。当然是在刘师傅看不见的时候,只要他见到她,便立刻恶声恶气地让她去做女人的活儿,对她比别个更加戒备。

如此转眼过了七八天,过几日是麦收农忙季节。喜妹又怕谢重阳会被接回家帮忙做家务,这日傍晚把活儿干完便匆匆赶去二婶家。

如今老谢头和谢婆子夫妻回家准备夏忙,只抽空来看看他。谢重阳性子和顺,为人温柔,能帮人写写信,算算账,那些下人都喜欢他,平日对他颇多照顾,加上喜妹时不时地给他们送点什么,自然个个对谢重阳份外和气。

屋里也没什么家什儿,不过一张八仙桌,四张椅子,再有两只笨重的木柜。西间炕头上一张陈旧小炕桌,上面摆放着基本破损又被仔细粘合的书卷。炕帮上糊着一层层的草纸和破布,已经被烟熏黑,只有稍离火道的地方新贴了几章白纸,上面画了枝寂寥的枯梅。

喜妹笑起来。谢重阳却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随即又感觉到什么,视线落在那副画上,略有尴尬。她喜欢鲜艳灵俏的东西,喜欢满树红梅,喜鹊跳跃,她会笑他自比病梅没有勇气吗?他胡思乱想着,心绪有些乱。

喜妹不跟他聊没用的,让他念书给她听,她则帮他洗衣服。谢重阳拦不住,只得照做。她时不时地偷眼瞅他,他读书的时候很好看,侧脸线条温润优美,在树叶的细碎光影里风姿秀逸,看不出是个病人。

等他念完一卷,她已经洗好衣服,拧干了呼啦啦地搭在晾衣杆上。

“小九哥,你也别总呆在家里,平日去南头的学馆看看吧,我打听过了,社学先生姓张,人很和气,你读书那么好,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谢重阳合上书,盯着她看了一会,她总是想让他过得舒服一点,在家里农忙累,她就让他来镇上,怕他憋在家里闷,又让他去社学。如果上苍真能显灵,他恳请能给他十年健康,让他可以像个正常男人那样照顾她,为她建一处挡风遮雨的港湾。

喜妹晾好了衣服,看他站在树下怔怔地看她,目光迷离,脸上布满了浓浓的忧伤。她一惊,这样的神色她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他在想什么?

她猛地朝他扑过去,故意夸张地喊道:“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瘦了!”她张臂将他抱住,然后举了举,笑道:“哇,竟然沉了一点。”她力气大,在猪肉铺的时候就有意的锻炼自己掂重量的本领,虽然飞快地一抱,却也差不了多少。

谢重阳被她一作弄,回过神来,一副想要呵斥她又不舍得的样子,脸颊绯红有点哭笑不得。喜妹见他害羞起来,扑哧一笑,“小九哥,不只是你,我也胖了呢,你试试。”她抓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腰。谢重阳心神激荡,张臂抱住她,脸颊贴在她鬓侧,“喜妹,你要多照顾自己。答应我。”

喜妹笑道:“当然,我要是不照顾好自己,怎么照顾你呢!”她方才抱了抱他,感觉他比以前沉了一点,心下欢喜。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同住的人送饭过来,喜妹便趁机告辞,又让谢重阳只要身体好的话就别闷在家里,去外面走走。谢重阳都答应了。

喜妹一气跑出小院,却在经过韩记布庄的时候被韩知鱼拦住。他黑着脸,抿着唇角,一张精致的面孔皱得让人不忍看。

“我雇了你,你倒是好,溜得比兔子快!”

喜妹笑着上前行了礼,“韩少爷,我在染坊做工,明儿轮我休息,夜里不必当值。”

韩知鱼哼了一声,“你是我雇的,自然听我的吩咐。走吧。”

喜妹心里觉得不好,拐弯抹角地问他作甚,他却不说扭头就走。喜妹看看他旁边两个小厮,思量了一下,为免麻烦还是算了。如果她跟着去,到时候只怕韩家的老板老板娘都要找她麻烦,说什么男女不便她一个乡下媳妇勾引他们儿子什么的。她只想在染坊老老实实干活,原本她给韩知鱼道歉是为了他说的什么神医,还能留在布庄干活赚钱学东西,对于做少爷的跟班她可一点都不稀罕。

韩知鱼回头怒视着她,喜妹笑了笑跟上去。经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她麻利地一拐飞快躲了进去,然后不管后面韩知鱼怒吼,一路狂奔回了家。

翌日喜妹歇息不必去染坊,张了织机继续织那未完的布匹,织布的时候她跟孟婆子说话,两人说到孟永良的亲事。孟婆子托邱大奶奶给说了好几家闺女,可人家听说家里没新房子,孟永良还在外面给人做帮工,家里地也不是很多,便都没成。一来二去,孟婆子又当了心事儿。

喜妹劝她,“师父,你别急,那是她们没福气。要是知道大勇哥那么能干,到时候只怕她们抢破头呢。”

正说着,门外刘袁氏来叫喜妹,说韩少爷派人来传她。

喜妹虽然不想去,可毕竟受雇于人,只得收拾一下,把织机盖好匆忙出去了。外头来叫她的小厮傲慢地说少爷叫她,多了不肯说,领着她一路去了韩家。路上碰见韩大钱,喜妹想求他帮忙,却被小黑紧喊着进去。

“我跟少爷说过,我不进你们后院的。”

小黑傲慢冷笑,“你架子大,敢跟我们少爷讨价还价,你知不知道,昨儿你跑了,少爷拿我们几个撒气。”疾走了几步,拐了几个弯,便来到韩知鱼的书房院内,只见几个华服美婢在喂莲池中的锦鲤。

喜妹倒是没想到有人读书这么惬意的,美人环伺。

韩太太就这一个儿子,为了他把家里庶出的几个能干的哥哥都打发去外面做事。可韩知鱼一天到晚除了疯玩儿对生意、读书一点兴趣也无。如今韩太太又添了桩心事,这儿子跟别家少爷一般顽劣,却不像他们那般好色,甚至对女人根本没兴趣。她给安排了几个俊俏伶俐的丫头,他则嫌弃她们身上的脂粉气,要么就嫌她们莺莺燕燕地闹心。如今韩太太倒是想儿子就算不娶媳妇,也收个丫头,知道滋味了自然会乐此不疲,到时候抱孙子也容易些,所以才把漂亮的丫头一个个送进他书房去。

她还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儿子不喜欢女孩子,倒是对那些干净小厮颇有兴致,甚至特别喜欢县里那个比女人还标志的优伶,唬得她差点昏过去。为这事儿她没少操心,可标志丫头送了一拨又一拨,不是被他戏弄得要跳河就是伤心断肠的惹人生气。

原本她是瞧不上本县这些个人家的,总觉得儿子是独一无二的宝儿,模样生得人见人爱,自家家虽然外面看起来只是一般富贵人家,银库的钱却多得够吃几辈子都花布不空的。后来怕儿子真个迷恋男人,便想带他四处走走也见几家人家,看看能不能定门亲事。谁知道他却假意说给她找乐子,一转身溜得无影无踪。好在他不过是去舅舅家转了圈,也没听说去找那个小戏子,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小丫头来报,少爷前些日子发生口角的那个傻子媳妇去了书房。

韩太太一听,立刻让她详细说来。半月前儿子跟一个年轻的媳妇发生争执从马上摔下来,还陪了二叔家几两银子,这事儿她知道。后来又说那媳妇心灵手巧,力气大,要来布庄干活儿被儿子拦下,任她道歉也不理睬。倒是傻媳妇的男人读书懂礼,给老爷和儿子各去了一封信解释,那信写得句句切中要处,让人无法再计较什么。老爷亲自发了话让儿子不许再为难那媳妇,结果儿子还是耍弄她一番,之后又花钱雇她在染坊干活。一般来说她不会对那些低贱的人上心,但事关宝贝儿子,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掌握得一清二楚。

韩太太立刻带了丫头去外院儿子的书房,到门口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裙,头发软黄,身形苗条的女人正里里外外地忙活。她的宝贝儿子叉着腰站在花台上不断地指挥,让那女人打扫这里那里,一边喊:“本少爷要是不发火,你们都打量我好说话,是我花钱雇你来的,以后每天都来给我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要是本少爷鞋底沾一点灰尘,就扣你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