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队二队女人们也去外村拾棉花,不过队长家还真是没动静,尤其周诚志再三告诫老婆子要清清白白,他可忍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张根发勃然大怒,“丁春荣,你这种潜藏在人民内部的败类,就应该被清除出去!拉出来批斗!”
他心里憋屈得很,他又指着王连花和赵佩兰两家,“还有你们,都拉出来,统统开会批斗!上报公社!”
上报公社那就要坐牢的。
王连花和赵佩兰吓得一屁股坐地下,赵佩兰差点把儿子摔了。
张德发亲自冲上来,拿了推子就要给几个女人剃阴阳头。
这时候有人跑过来,喊道:“书记,我要报案!”
她这么一喊,把张德发给打断了,大家都看过去,见莫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张根发不知道她要干嘛,没好气道:“你想干嘛?”
莫茹气愤道:“喂,你们谁偷我的棉花!我把棉花放在天井里晒着,上工忙忘了这会儿想起来竟然不见了!你们谁偷去的?怎么那么不要脸,给我站出来!”
她还去那几个挨门挨户搜棉花的跟前问,“你们是不是把我的棉花当偷的给收缴了?在哪里?”
“俺们没动,没看到!”他们赶紧摆手澄清。
有那些脑子快的女人立刻就开始道歉应承,“对……对不住……俺、俺看你家棉花多,就、就拿了一点……”
莫茹道:“我哪里多了,就二三十斤,你们真好意思都给拿走了!”
虽然有的女人小心眼,算计多,可毕竟一个生产队,大家一起上工收庄稼。
地里的秫秫、玉米、地瓜也有她们的功劳在,莫茹不忍心自己队的被张根发批斗,甚至抓去坐牢。
更何况她觉得这是张根法对扒房子事件的打击报复,更不想让张根发得逞。
莫茹这么一说,被抓的几个女人都纷纷抢着认,也不管好歹的,只说是偷了莫茹的,偷护棉英雄的棉花,不能算挖墙脚偷队里的财产。
张根发怒道:“你到底多少棉花?”
莫茹眨巴着眼睛,“我们队里分给我二十一斤,家里给了八斤,一队还送了我十二斤。”她看向一队周明贵的老婆和儿媳妇儿,“你们那天送给我多少?我都没称,原本你们队长说要送我几十斤呢。”
周明贵说过要送给护棉英雄几十斤棉花作为感谢,这是全村皆知的。
周明贵的婆娘杨婆子掰着指头数了数,“是十二斤还是十八斤来着?”她看向儿媳妇儿,“式儿,本子呢?”
她儿媳妇儿王式儿道:“那天我们队分棉花,都是记在场屋的墙根上,我去看看,总不会超过二十斤的,咱们自己都没分两斤呢。”
一队的队屋院子就在大队屋旁边,她赶紧跑去看,回来一脸焦急的,“完蛋,看不出来了。”
张根发气得两眼发昏,想拿二队做筏子,好好批斗一顿,最好送俩去坐几年牢,这样她们都得怕自己怕得要命。
这下好了,被几个女人折腾的跟儿戏一样。
他怒道:“别给我嬉皮笑脸的,算清楚了!”
莫茹就道:“那就好好算吧。”
张翠花又咳嗽起来,捶捶胸口,“我们没做亏心事回去困觉了,大年纪的跟着你们这么折腾,折腾不起。”
她感觉张根发气势汹汹冲进来的那股气已经被泄了,折腾不起幺蛾子来她就不管了。
何桂兰也揉揉脑门:“我怎么感觉头重脚轻的,可别是要生病。”说着也走了。
之前有些人还吓得要命,现在看形势也都松一口气,能走的纷纷回家。
张根发虽然让人对账,可会计记分员都在冶炼连队没回来,他和张德发陈爱月都不精通账目,要对账虽然能对,但是又慢又折腾还容易出错,不够丢人的。
所以这事儿来的时候看似一场暴风骤雨,被莫茹这么一打岔,就雷声大雨点小,毕竟他主要是想对付二队,如果二队抓不到,抓一队都没意思,三队四队就更不用说。
张根发盯着莫茹,“你每天拾棉花,有没有藏私?”
莫茹冷冷道:“你得问问棉站的人,我们怎么能交这么多棉花,比往年多,比别人多,是不是偷别人的?”
张根发讨了个无趣,恨恨道:“从今天开始,各队拾棉花都要记账!不得浪费一点棉花,不许私分!”
莫茹道:“我们队的棉花都拾回来一点没浪费,每天都过秤记账,你随时可以对账。”
“我没说你们队!”张根发撅不了二队,只能拿三队四队撒气,尤其丁春荣,谁让她出了意外的。
先锋大队偷棉花的,不管是偷队里的还是外村的或者护棉英雄的,全都受到大队书记的处罚。
不但让她们排着队满大街吆喝“人民公社万岁!我错了,再也不敢偷棉花!”而且还要扣工分。
因为都说不清偷莫茹多少偷队里多少,最后一律扣五十分。
至于偷来的棉花,张根发全部收归大队所有,不许任何生产队私分,必须等干部们回来再说。
实际很多没收的最后都进了他的腰包,或者被他当私人物品给处置掉,反正社员们也告不了他,只有他斗别人的,别人也斗不了他。
他根本不怕。
等张根发折腾完也已经亮天,他带着那么多人来折腾一宿,人家都饥渴交加的,纷纷说要吃饭。
张根发就把二十来个人分成四拨分别去四个队的食堂吃饭,结果那些去二队一队的发现没人做饭。
粮食在生产队仓库里锁着呢,食堂倒是没锁,但是冷锅冷灶,什么都没。
他们立刻去找张根发抱怨,“张连长,你让俺们来帮你抓偷棉花的,俺们折腾一宿也没喝口热水,现在都没力气走回去啦。”
张根发正在自己家的房基那里生气想着怎么把砖瓦房再盖起来呢,这会儿听见说没饭吃,更加来气,他带人冲去何桂兰家:“干嘛呢,做饭上工了,你们要罢工偷懒不成?”
何桂兰包着头、拄着拐,颤颤巍巍地出来,一个喷嚏一个鼻涕的,“大……大……阿嚏!”
她儿媳妇也包着头,眼泪鼻涕地抹着,不断地咳嗽。
俩女人连话也说不出,何桂兰更是颤颤巍巍地要昏过去,张根发没办法只得出来。
他扭头去张翠花家,发现张翠花躺在炕上起不来了。
他娘的,都装病是吧!
他拿着大喇叭走街串巷地喊:“上工啦,上工啦!偷懒的一律扣工分!”
他以为二队的人最重荣誉,一说扣工分一定会带病起来的做饭收庄稼的,以前她们就是这样的。
结果这一次,不好使!
他吆喝地口干舌燥的,愣是一个没有出来的。
要以前他肯定去找何仙姑,但是现在因为扒房子的事儿他忌恨着呢,当然不去,就转身踹开孙玉娟家的门进去。
他进屋看见白胖的孙婆子坐在炕上跟尊佛一样,两只白胖的手捧着个窝窝头在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孙婆子你偷生产队的粮食!”
孙婆子瞥了他一眼,咳嗽两声,“书记,俺们队现在一天做一顿饭,省柴火,其他时候吃冷饭。”说完继续啃。
她的窝窝头是昨晚上的饭省下来的,老头子瘫在炕上还想吃饱?别想好事,吃多了不得拉尿多?谁乐意伺候?
张根发道:“去食堂做饭去。”
孙婆子笑得无可奈何,“书记,你快饶了我老婆子吧。”
食堂只有先进社员才能去做饭,低工分或者落后分子是没有机会的,并且钥匙在何桂兰身上呢。
张根发道:“你只管去,以后让你管食堂。”
管食堂有油水,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他就不信二队的人不动心。
那边王连花有些意动,她一直都想去食堂做饭,一天有十工分呢,还轻快,还能偷摸拿点吃食补贴一下,自己也能吃得饱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