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茹从她的木匣子里找出一把小刀,这是周明愈翻出来,周培基帮忙磨的,一头装了个木柄打磨光滑,刀锋磨得非常锋利。
削铅笔很好用,几下就削完,她拿着笔在自己的石板上磨,磨出想要的笔锋再开始画画。
周培基还帮忙做了一块画板,其实就是一块木板,是周明愈画的尺寸,周培基打磨过的,还没有正式完工,但总比没有强。
她先浅浅地画好轮廓以及辅助线,然后按照自己的绘画习惯填充细节内容。
等觉得脖子发酸的时候,她已经基本画好,站起来活动一下出去看看日头,已经快正午,她就锁了门家去做饭。
到家发现门打着门关子,居然没人,娃娃们呢?
她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泥蛋儿几个,按说这时候泥蛋儿在写字,坷垃儿在地上狂爬,拦子儿和菊花也在玩儿才对啊。
她先去把锅装上,昨晚儿又做了新窝窝头,有一大笸箩,还能够今明两天的,估计明天晚上又得做。
她收拾好也没见孩子回来,就想出去找找,这时候街上传来嗷嗷的哭声。
莫茹听着像坷垃儿赶紧往外走,出了大门就见泥蛋儿半抱半拖着弟弟往家走,头上都是汗跟洗过一样。
莫茹:“泥蛋儿,干嘛呢?……哎呀!”她就看到坷垃儿满脸血,吓得一激灵,赶紧过去查看,“怎么弄的?”
菊花领着拦子儿在后面,不等泥蛋儿说话她大喊道:“坷垃儿摔坷垃儿上,摔破了脑袋!”
莫茹赶紧把坷垃儿拎回家,先用晾凉的白开水给他擦洗一下脸蛋,发现是脑门破了一个小洞,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磕破的。
她让泥蛋儿扶着弟弟,然后用水一直冲,把里面的脏东西冲干净,再去拿了紫药水出来点上止血。
买的时候她说主要给孩子用,大夫已经交代过注意事项,不能抹太多也不可以太频繁,这些莫茹都记得。
孩子的皮肤自愈能力要强一些,涂上紫药水很快伤口就止血,她松了口气,这药还真是买对了。
她又打了水把坷垃儿身上洗干净,再给泥蛋儿也洗洗,洗完就想让泥蛋儿去烧火,发现菊花已经坐在小凳子上像模像样地开始烧火了。
“菊花,你自己生的火?”莫茹惊讶至极。
菊花咯咯笑起来,“娘娘,烧知了龟。”
莫茹立刻作势去饭橱那里,拿了几个知了龟出来给菊花,又教着她怎么烧,要小心火苗不能烫到手,把草填进锅底下以后要用烧火棍往里捅捅,免得掉出来烧到外面……
菊花学得很快,做得不错。
莫茹叮嘱道:“菊花,以后不要自己烧火让哥哥来,等你像哥哥那么大再烧火,行吗?”
菊花点点头,奶声奶气,“好的。”
莫茹又狠夸了她好几句,把菊花夸得心花怒放,更乐意烧火了
很快坷垃儿已经没事儿人一样在天井里爬得飞快,拦子儿跟在他后面看,最后跑到莫茹跟前,“娘娘,我也要抹红红。”
家里人回家看到,纷纷问怎么回事。
泥蛋儿说坷垃儿会跑了,结果没两步就大头朝下摔在地上,“咕咚”一下子把脑袋磕了个窟窿。
丁兰英把坷垃拎起来,拍他屁股一下,“你这个调皮蛋,还不会走的就想跑?你站稳当了没?”
坷垃儿现在站都站不稳当,但是却急着想走想跑,经常爬着爬着就站起来,双手挥舞着要学哥哥姐姐那样走路,可想而知每一次都是摔跤。
现在摔得狠了点。
坷垃儿:“啊啊啊,嗯嗯嗯!”
丁兰英有点犯愁,对莫茹道:“泥蛋儿看不了他了,一眨眼就不见人。那天晚上都要睡觉了,他在炕上爬叉爬叉咕咚掉炕前去,要不是我正好抓着他的腿把他提溜上来,脑袋就得摔个大包,结果怎么着?到底是没逃了。”
菊花:“娘,坷垃儿欠揍,哥哥教念字呢,他爬出去……差点点马虎叼走他,我和哥哥救他。”
莫茹:……真是戏精的诞生啊。
等周明愈回来,她就拉着他,“小五哥,你不是和周培基学木匠吗,有时间给坷垃儿做个学步车吧。”
有个学步车当玩具,坷垃儿也能老实一些,免得整天磕得头破血流的。
周明愈点点头,“行。”他去看看坷垃儿,摸摸大脑袋,“好好看着,可别感染了发烧。”
丁兰英道:“幸亏你们买了药水备着,要不上哪去包扎?这个熊孩子,他哥哥姐姐加起来没有他一半的淘。”
张够跑过来,道:“小子哪里有不淘的,淘丫头讨人嫌,淘小子才出好的呢。”她把坷垃儿接过去哄,“还疼不疼啦,以后可得小心些,晚上娘娘去给你抓知了龟吃。”
坷垃儿就开始啊啊啊啊呦呦呦的叫。
张翠花几个也来看看,“没事,小子留个小疤儿也不要紧,反正本来也不咋俊。”
莫茹:……幸亏坷垃儿什么也不懂啊。
这时候泥蛋儿也过来,张够看见他,就叫他,“泥蛋儿,你看看你五娘娘,你说给你抱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
泥蛋儿寻思弟弟那么淘气,脑袋磕个大窟窿吓死人,肯定是妹妹好啊,他张口就说“小妹——”,不等说出来张够立刻大声道:“肯定是小弟弟啊,是不是?”
泥蛋儿被她大嗓门吓了一跳,眨巴一下眼睛,点点头。
张够就对莫茹笑道:“妮儿,你肯定生个小子,大胖儿子。”
男人妮儿那么能干,拿男人的工分,当然生儿子啊。
很多大人喜欢让小男孩儿给孕妇看性别,问他你看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要是小男孩儿说是小弟弟就高兴,以为自己果然就会生个儿子。为了让孕妇高兴,或者老太太高兴,就哄着小男孩儿说是小弟弟。
莫茹已经好几次听见张够哄泥蛋儿了说娘娘肚子里是小弟弟了,她感觉很无语。
孩子是男是女她根本无所谓,她没有皇位需要继承!
况且这时候又不计划生育,也没有避孕措施,一家子三四个算少的,五六个正常的,七八个也有,男孩子根本不稀奇。
当然,张够娘那样的也很少,生八九个都是闺女的,方圆十里,也就那么一个。
莫茹正色道:“三嫂,你不用再教泥蛋儿说这样的话了,咱们家女孩子女孩子都一样。”
张够听见这话立刻不得劲了,大声道:“妮儿,女孩子怎么能和男孩子一样呢?女人怎么能和男人比呢?这传宗接代……”
“三嫂,传谁的宗接谁的代呢?周总理都没有孩子呢!”莫茹使出自己的杀手锏。
张够啊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莫茹就半开玩笑道:“三嫂,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让菊花和拦子儿听见不好,不管生儿子闺女我都稀罕,都是我的孩子,宝贝着呢。”
她这么说完,肚子里的娃娃就动了动,一下下地顶肚皮。
莫茹对暗号一样按按小鼓包,笑了笑,就去和张翠花拾掇午饭。
张够看她走了,才想起来这样不对,她得好好说道说道,她拉着丁兰英,“二嫂,你说妮儿怎么能这样想呢,这是不对的,很危险。”
丁兰英道:“拦子儿娘毛主席都说妇女顶半边天啊,咱们妇女也是搞工农业生产的主力军,都是好样儿的。”
张够还是转不过弯儿来,“二嫂,你被妮儿带着走了。”
带坏了!
丁兰英知道她有时候钻牛角尖也厉害,索性不理她,赶紧去洗洗衣服。
就那么两件衣服,不洗可没的换呢。
张够就在院子里魔怔了一样嘟囔,“怎么能一样呢?男人才能顶门立户,男人才是当家的,有儿子才不被人笑话瞧不起,儿子才……”
张翠花喝道:“拦子儿娘,去把门口的土挑回来铺圈里攒粪。”
家里养了头猪,除了年底卖肉一定要物尽其用,每天都要往里换新土,让它垫着和着猪尿和粪踩来踩去积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