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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好家庭(114)

“你们要是投机倒把,让俺们傅主任来和你们说道说道。”

傅主任是个女同志,工作能力很强,一抓一个准儿,深为这边老太太们讨厌。

发箍老太太喊道:“你快去请来吧,管天管地还管人家进城看病了。谁还没个乡下亲戚,你们都不进城是吧,进城就是投机倒把是吧。”

被她这么一怼,那两个人连连败退,只得拿周明愈撒气,“你亲戚哪里的,问了路就赶紧走,别在这里影响治安。”

不等周明愈说话,发箍老太太喊道:“人家媳妇儿累了,在这里管俺们要口水喝,歇歇脚。”

那两人见一群老太太战斗力颇强,再掀开藁秸看看驴车上也没什么,就三个空箢子,便也没当回事就走了。

目送他们离去,周明愈道:“多谢大娘大爷们掩护,俺们真得走了。”

莫茹已经又悄悄地把鸡蛋放回箢子里,还用藁秸盖着。

发箍老太太道:“先别忙走,我再买五十个。”

她好不容易揽了一下子买卖怎么能黄了呢,她是一点也不怕人家知道别人八分买的,她大老远去问问、跑回来担惊受怕地给买了送家去,难道不应该要点辛苦费?

她家去端了个面笸箩来,开始捡鸡蛋,“咦,我说着鸡蛋怎么变多了?”

莫茹:……就你眼神儿好使。

另外一个老太太负责望风,笑道:“人家多少鸡蛋你也能数数,是你给的不成?”

发箍老太太却认定就是多了,之前她都看了,被买的还剩下半箢子,这会儿怎么快满箢子了?

等她捡完给了莫茹四块钱。

莫茹小声道:“大娘,你捡了43个,那三个俺就当谢谢你啦。”

发箍老太太没料到她居然看得那么准,老脸一热,想不承认又怕闹了让治安办的人听见,她道:“我家里有半斤红糖,前阵子买的,现在不吃也行,我拿来和你换鸡蛋。”

莫茹笑道:“那多谢大娘啦。”

虽然现在红糖不用票,可没货也没招儿,照旧买不到。

很快老太太去而复返,把半斤(被她在家里挖掉两勺子)红糖递过去,“差不多就是半斤,买回来一直没机会吃。”

莫茹也不计较那么多,就给她按照黑市的价格算。

红糖虽然原价贵,但因为不是畅销品,黑市现在一块零五分一斤,她用鸡蛋抵了。

那些人见可以用东西抵,都纷纷寻思一下自己家有什么不急用或者以后也可以买但乡下买不到的。

人群里有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穿得比其他老太太要更破旧一些,头发银白,脑门上一颗大痦子。

她死死地盯着那些鸡蛋,两眼几乎是发光,不过她一直都没买。

这会听见莫茹说可以用东西换,她来了精神,蹭地蹿到车前,一手握着车厢,老树皮一样的手青筋暴露,小声而神秘地道:“小媳妇儿,我家里有把剪刀,你要不要?”

剪刀?

要啊,当然要!

谁家里还嫌铁器多啊,这时候一把剪刀要1.13呢。

不过看痦子太太那表情,莫茹就怀疑这剪刀来路不正,估计有点故事在里头。

果然等老太太把剪刀拿过来藏在袖子里悄悄给她看了一眼,莫茹发现居然是一把裁缝剪刀!

她不知道这时候裁缝剪刀多少钱,但是肯定不便宜,估计起码得四五块吧?

既然是裁缝剪刀,那家里人也都可以用,她为什么要偷偷拿来换掉呢?

莫茹有点纳闷,“大娘,这个剪刀你们自己也可以用啊,裁布很快的。”

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张小泉剪刀,这时候的张小泉剪刀做工精湛,做裁缝的拥有一把简直是一种享受啊。

她一下子就爱上了。

痦子太太低声道:“俺们现在不用了,你要不要吧。”

要,怎么不要啊!

莫茹也发现了一点端倪,笑道:“大娘,这剪刀用的不顺手啊,是不是左撇子剪刀啊?”

那边发箍老太太听见左撇子就扭头看她俩,又看了一眼痦子老太太,“我说单桂莲,你捣什么鬼儿呢?”

痦子老太太道:“去你的,你才捣鬼呢。”她催着莫茹赶紧换鸡蛋。

莫茹看她那么着急,就给她换了,附送了一个草盒给她,把鸡蛋装进去,末了多数了几个给她。

痦子老太太很高兴,一个劲地吸着口水,“哎呀,好久没吃鸡蛋了,回家炒鸡蛋吃去咯。”

看着她急不可耐离去的背影,发箍老太太嗤了一声,“这个败家娘们儿,好好的家给败了,穷的棺材都买不起了还就是一个吃。”

她问莫茹单桂莲换的什么。

莫茹笑笑没说话。

发箍老太太哼了一声,“我知道,不就是一把破剪刀嘛,这个老馋婆子,这把剪刀当年当了好几回,现在终于给卖了。”言语中似有无数惋惜。

莫茹好奇之下问道:“大娘,那位单大娘是裁缝啊?”

发箍老太太嗤道:“她会个屁,她就会吃。”

这时候那些去问话的也都回来帮忙卖鸡蛋,人多起来,莫茹就顾不上闲聊了。

还有一些得了信儿借尿遁功夫溜出来买的。

这时候工人工资和口粮定额比机关干部、教师都高,是非常让人羡慕的工种,而且有福利房可以低价租住,生活条件相对来说要好很多。

比起乡下那些养鸡但是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吃一个鸡蛋的农民,他们的生活自然要富裕许多。一人一月有四两油七两肉的定额,一斤肉也才七毛钱,而一个月工资差不多二三十,只要不添置大件,单纯吃喝自然是很宽裕的。

所以乡下老百姓都羡慕城里的工人,他们可以吃供应粮、商品粮,不用累死累活下地挣工分,轻轻松松上班就可以领工资。

这时候的城乡隔阂是非常大的,乡下人要想转成城镇户口,只能嫁给城里人、考大学吃公粮。

而嫁给城里人和考大学,虽然比不上登天,但也绝对不会容易就是。

从这些挤着抢着卖鸡蛋的妇女就看出来,除了那些老太太有人胳膊和裤子上有补丁,只要不到四十岁的女人穿的衣服都干干净净没有补丁,因为是夏天大部分穿着印花棉布,看起来养眼得很。

从和老太太聊天得知,他们的布票一个人一年居然有一丈半,那可是15尺呢,他们村里才三尺三!

15尺一个大人可以做一身衣服,三尺三做一件都紧吧。

像周明愈那样个子高的,做条五分裤差不多。

莫茹就说可以用布票换,“大娘嫂子,你们有多余的布票也可以和俺们换鸡蛋,俺们一年一个人就三尺三布票,全家的票都做不了两件衣裳呢。”

有个大热天也身穿列宁装的干部一样的妇女道:“我倒是有几尺闲的布票可以换给你。”她有途径每年多弄两丈布票。

另一个说自己还有几两煤油票。

煤油票也是好东西啊!

这时候煤油三毛钱一斤,但是乡下买煤油是限量的,一票不到半斤,一个生产队也就十来张票。

转眼间莫茹又换了一丈的布票,两斤煤油票。

相对来说她自然略微有些吃亏的,毕竟就算城里人也没有人会用吃食去换布票和煤油这种东西。现在粮食最重要,人人有定额,不够吃就要饿肚子,只有想尽办法去借、买粮票的,没有用粮票去换这些不能吃的。

粮票就是粮食,鸡蛋等同。

他们在城内这些多余的布票不用会过期,或者不够也会互相借,基本不会拿粮食换。

既然莫茹愿意换,那他们自然乐不得。

还有人用一些彩色线和她换鸡蛋,甚至是家里闲置的塑料铅笔盒、本子、橡皮、铅笔、钢笔尖等,还有人拿火柴、常用药。

然后莫茹还开发出来一些旧课本,家里有孩子上学用过的课本,只要不是烂的缺页她也要。

既然是他们不需要的东西,那她自然也要杀杀价的,一个新的钢笔尖也就是五分钱,一支铅笔四五分,要换个鸡蛋那就得俩加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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