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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又何欢(9)【CP完结+番外】

作者: 良艺 阅读记录

当人身处深渊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时候,需要的或许只是一句解释,一点点和现世的勾连让其重新燃起忍受生活煎熬的勇气,不再那么寻死觅活。

蒙蒙的细雨中,姚期上前一步将伞倾向他,说,那天你问我当世间仅剩自己一个人以后继续原来的生活轨迹还有什么意义。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只有活下去才知道有什么意义。

何欢想伸出手去摸一下墓碑上依旧笑着的两个人,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只在虚空里抓握了一下,苦笑道:因为失去是命运,所以只能把孤独作为信仰。

第八章

下了飞机之后转站,直到火车穿行在万里无人的西北荒原何欢才知道姚期真的是要去旅行,还选了这么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火车还是建国前建的,随着车轮滑过铁轨蒸汽顺着烟囱袅袅而上,随即隐在无边长夜里。何欢从微弱的规律性咔哒声中醒来,掀开车窗前帘子的一角,目光穿过莽莽荒原聚焦在一个虚无的点上。

隔壁铺的两个人睡得昏天黑地,何欢侧身躺着听着两人错落有致的轻微打呼声心中空无一物难得平静。

但他再也没睡着,也因此有幸看到了荒原上太阳升起的画面。最开始天空是墨蓝色的,然后变得灿烂耀眼,一个火红色圆盘堪堪露出一端,不到半个小时整个火球便在地平线上呼啸升腾。

他轻轻伸出手去仿佛想感知什么,然后手指触上玻璃窗,何欢怔然一顿,随即笑了,把额头抵在窗上。

如果时光能够就此停驻,这列驶往荒原腹地的列车永远都不会到站多好,这疲惫的半生就能在这里结束,过去,未来,通通放开。

只不过,在何欢没注意到的大地深处,在被包装的现实与现实之间有那么一道缝隙露出了端倪,那是魔鬼藏起来的让人无法直面的真实。

两天之后,火车停在一个小镇,一行人驱车上路。

那是一条荒凉又繁荣的路,草木葳蕤却又千里无人,偶尔望见几个蒙古包和赶着牦牛的牧民艰难行进在草原上,把活着过成了此生唯一信仰。

草原的最后一站,汽车换成了拖拉机,一行人坐在货车车厢上颠得七荤八素。姚期看向面色土灰的何欢,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随风散了,然后拉了一下他的袖子,问,不舒服?

何欢直直得盯着他笑,说,没有。

姚期感觉他不是没有不舒服,而是病得不浅,这都傻了。又问,不然在这儿停吧叫一架直升飞机,去最近的疗养所休息几天。

何欢无语,默默转脸不再看他,然后还不忘低声吐槽他一句:也只有姚总这样四肢不勤又财大气粗的人会这样说话了。

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姚期感觉自己身为监护人的颜面尽失,回身找到角落里快被行李挤成人干的江河,说,定路线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做事儿一直这么不认真的话别等我通知你,自己递辞呈。

被草原荒漠的风吹得凌乱的江河一脸莫名其妙:???

五十年前荒原腹地还百里无人,建国后有科研小组过来探查又有人过来垦荒,然而没多久这里就被发现除了能在地图上加一块之后毫无利用价值。

实在受不了这千里冻土,风风火火来垦荒的一大批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走,到现在,这片古老又荒凉的土地上便只剩下了不到百户原始居民,过着远离人群的生活。

喀嚓湖坐落在荒原中心,每年****承接四方雪水凝聚成湖,像是大漠中心的一滴蓝眼泪。

何欢站在木质小楼里,开窗望,入眼的便是这样的一汪水,澄澈透明。

黄昏时,何欢没忍住好奇一个人溜达到岸边石头上,面对着澄蓝湖面吹了一会儿风。姚期在他身后溜溜达达得过来,鞋底踩落碎石发出轻微的声音。

何欢回头看了他一眼,果然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彰显存在感。

慌神间远处的人就到了眼前,姚期大大咧咧得坐在他旁边,什么都没说,只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

何欢无语,旁边没有一排美女欢呼尖叫真是浪费啊浪费。

姚期仿佛没看到他的嫌弃,坐在一旁无聊地用手指碾碎一个小土块,轻轻扬在风里。举手投足间永远都是那么漫不经心却仿佛手覆万物。他总是这样,吊儿郎当的同时给人一个坚固而强大的侧影。

他几乎是带着一些小确幸一些小期待地看着姚期摆正四肢想要模仿眼前人,但是没有几秒钟,又规规矩矩地把手收了回去。

也许是无聊,也许是忽然想起什么,何欢问:为什么会想着收留我?

“因为……养眼……”说着,姚期真的冲他眨了眨眼睛,这个动作甚至把眉宇间的冷冽都驱赶走了,没有一点监护人的庄重严肃。

何欢撇撇嘴:魏梦姐还在别墅里,这话还是留着回去说吧。

他还记得,别墅里有一个唇红齿白一身素净的姑娘,是过来讨论项目的魏家千金。但魏家又不是没人了需要一个常年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出来谈工作。

姚期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却说了一句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话:兄长婚礼那天,你打扮得像个吉祥物,让人忍不住侧目。那时候你还很矮,我低头看你,毫无预兆得看见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后半句是,那时候就觉得你很特别,起码对我很特别。但姚期没说出口。

他像说了什么越界的东西倏地闭了嘴,何欢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问。

客观意义上来说,其实两个人的长相并不相似。何欢是一张帅气明媚的脸,如果不是心上暗潮汹涌他亮晶晶的双眸便能融三冬雪水。而姚期的面容却是线条分明的,不苟言笑的时候有自动退敌之能。如果不是偶尔犯二的话就是一副标准的领导者面庞。当然他从小到大只在仅有的几个人面前犯过二。

若非童年回忆中那四分痛苦五分孤独成就的相似的面庞,姚期或许永远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平凡的少年,但那一眼他低头看了,就再也忘不掉。

天色渐渐暗下去的时候江河便扒在门边冲两个远处的人吼了一嗓子:开饭了!

那姿势那气魄就像得了菜市场大妈的真传,两千年前长坂坡上那位也不能及。

姚期站起身来又转身冲何欢伸出手去,却见何欢一个人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还若无其事得故意不去看他,没办法,只能心下暗叹:少年心性啊!

暮色四合中,何欢躲在高大的人身后,躲着荒原上凉气肆意的夜风,一步步踏着前面那个人留下的脚印,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想要长久待下去的地方,找到了过去十几年漂泊的归途。

晚饭是清一色的奶制品、手擀面和一点清酒。小旅馆的老板娘是一个温善敦厚的人,圆圆的脸上是标志性的高原红,一边用左手抱着两岁的孩子,一边用右手招待他们。

何欢要上前帮忙被笑着赶走了。

她是一个人,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一只手周全四方。虽然有时候会累到仿佛全身骨头都裂了一样但她习惯了,有人帮忙反而不自在。

那是荒原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夏夜,窗外夜风渐凉窗内暑气难消,灶炉里有牛粪烧裂发出的“噼啪”声,灶台上是锅碗相碰的声音,中年女人围在锅灶前转,怀里的孩子呼吸均匀。

眼睛会发光的少年安静坐在灯下,远方来的客人靠在门边,下意识取了一只烟夹在指尖。还没来得及点燃便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烟装了回去。

千里之外的戴城,灯火长明的姚家老宅里,老人独自坐在大厅随手翻了翻手边的杂志,忽然觉得这辛苦留下的家业大得让人可怕。他静静地坐了片刻然后打内线电话把自己的老伙计叫过来。

他问,对于自己家女儿莫名其妙跑到一个男人家里,魏家那边什么态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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