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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燕飞帝王家(210)

“母后为何如此厚待那妇人?”太子的目光急切,焦灼地问道。

傅林秀见太子神不对,心知此事甚是重要,便是不再迟疑,将飞燕手上带着那枚母亲亲传的戒指也一并说了出来。

听了傅林秀之言,霍东雷的眼睛越瞪越大。母后素来与老二不睦,可是如今却如此亲待老二家的弃妇,这葫芦里到底是卖了什么药?

若是母亲一心想成为贤后,善待自己的孙辈,自然不必多言,可是若是……

自从霍尊霆回京以来,太子就开始寝食难安,他直觉得长久以来本该是自己的储君之位,可是稳如泰山的事实,如今已经是摇摇欲坠。

父皇的龙威难测,母后的态度陡变,都让他每日如履薄冰……如果,没有这个弟弟,是不是他的日子便能好过些了?这是夜深人静时,总是闪入太子脑中的一个念头,这执念随着朝堂之上与老二明争暗斗的愈加激烈时,也萌芽破土难以抑制,问了太子妃后,太子重新备马准备出府,一路策马,来到了京外的折柳亭台。

今天是王玉朗返回淮南的日子,因着查办军饷一事不了了之,他自然也是要打道回府了。太子前去给驸马爷践行。

对于这个驸马,太子还是满心感激的,最起码在老二拼命地栽赃陷害时,他王玉朗可是拼尽了力气替储君消除罪责。

二人在长亭寒暄作别,挥退了左右后,王玉郎低声对太子道:“殿下可知局势已是危如累卵?”

太子眼神中闪过一道阴仄:“二弟近来确实有些咄咄逼人,不过却又能奈我何?”

王玉郎停顿了一下,额角伤疤微微有些跳动,不一会又归于平静道:“殿下,臣说的不是骁王,而是当今圣上。”

太子一愣,哑然失笑道:“驸马却是错了,本王了解父皇。二弟现在如此强势,父皇心中是十分不悦,等父皇发作时自然有他的好看。”

王玉郎见太子如此说,微微冷笑,:“恕臣直言,殿下以为圣上当真不知道粮饷克扣一案是太子的手笔?

北疆一战关乎国本,若是圣上认为殿下居然为了为难骁王而置大战于不顾,实在是不分国本轻重,铸下了大错。可是圣上明知殿下所为却是为何不予责罚?”

这一问,可是正是问到了太子的心结之处。这些时日来,他也是在无人时,反复琢磨着父皇的心思,却是始终难以成法。如今听了王玉朗提及,一双眼睛顿时眯缝了起来:“难道……驸马窥得圣心?”

“爱之深,责之切。圣上先前经常责罚殿下,正是寄望甚殷。现在殿下铸下此大错,圣上不但不责罚,反倒时常褒奖,怕不是出自对殿下的喜爱,而是……稳君之计。”

太子脸色大变,瞪着王玉朗,嘴唇抖动却是没有说出话来,他有心申斥王玉朗,可是驸马爷的话却是与他心内的猜忌契合得严丝合缝,实在是自己都难以辩驳。

王玉朗不动声色地看着太子的脸色继续说道:“骁王能征善战,功勋卓著,军中多为其部下,朝中也威望甚高。如今与殿下不睦,且愈演愈烈。圣上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如此发展下去,坏了大齐的根基为免日后兄弟阋于墙,却不能外御其侮,必要压制一方。

而如今一方是兵权重威望高的骁王,一方……是根基薄弱全赖圣上扶持的殿下您,孰易孰难,对圣上来说岂不是显而易见?”

太子听到此处,脸色苍白,猛然低喝:“大胆,父皇君心岂是尔等能妄自猜测的,你可知道你说的是株连九族的妖言吗!”

王玉朗却是微微一笑:“臣只知忠于大齐,要为天下苍生着想,那骁王虽然战功赫赫,实在是个妄自尊大,阴狠邪佞之辈,若是他一朝君临天下,岂不是百姓之苦?然殿下却是不同,心怀慈善,恭敬孝道实在是大齐百姓之福。所以臣就算拼得一死,也要为殿下登基效犬马之劳……殿下想要看明圣上的心思也是简单。只看殿下现在朝中的势力有无增减便可知。”

王玉郎的话音未落,太子的脸色已是刷的一下变得苍白起来。太子这些年在朝臣中发展起来的势力越来越大,工部刑部礼部侍郎都已投入门下,吏部,兵部因为太过敏感,骁王宗部盘根错节不宜打入,但也有自己人在里面探听耳目。

只是因为粮饷克扣一案,自己在户部的势力几乎一扫而空,而前几日吏部侍郎的小舅子强抢民女致人死命,刑部将告状者打出府衙一事不知怎么就捅到圣上那里,圣上大发雷霆,在吏部部刑部撤了不少人,其中多是自己的部下。这几个月里,自己在各部的宗系因为种种事情被裁撤不少,这真是细思则惶恐,难道父皇真的要……

王玉朗走上前去,凑到太子的耳边低语:“太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那一日,王玉朗与太子共饮了三杯酒后辞别,离了京城。

虽然驸马离了京城,可是乐平公主却被皇后留在了京中。依着乐平公主的意思,她是想随了驸马爷一起回转淮南的,但是皇后以凤体欠安为由,留了乐平在京中,每日都要入宫请安奉茶。

再过几日,便是初春时节了,虽然挨过了冬天,可是这入了春,天气陡然转凉,皇后的肺病一直不见好,御医说这个时节正是泛着地寒之时,若是能去京外不远处的鹤岗温泉行宫里将养是再好不过的了。所以皇后就向皇帝请求出宫,暂居行宫。

如今帝后二人是貌合神离,霍允自然是允了。于是皇后带着乐平一同去了鹤岗行宫。

到了行宫的门前乐平隔着马车的棉帘,便看见一辆小马车停靠在了宫门前,不一会,便看见一个兜着紫狐大氅的妇人被几名宫女搀扶着下了马车。

乐平用鼻子哼了一声,心道:竟是通了什么门路?被二哥扫地出门了,排场倒是没有减了分毫!这一身的紫狐软绒,应该是北川国的特产,那紫狐生在极寒之地,所以这一身柔软的皮毛也有些精妙之处,若是在阳光下晒上一会,竟是自己会生出热度来,能保持两个时辰呢。偏偏只有刚刚诞下幼狐的母狐的皮毛才有这功效,是以得了一身皮毛就意味着一窝幼狐痛失母亲,所以紫狐的数量急剧减少。北川国的新王笃信佛教,悲天悯人,所以下令禁止捕杀紫狐,从此再无紫狐皮朝贡齐朝……

她倒是得了什么门路,竟是穿了这一身的紫狐皮?

这么想着,乐平下了马车,来到了飞燕的近前道:“怎么你也来了这里?”

飞燕微微颔首道:“奉了皇后的旨意前来侍奉。”

乐平瞟了一眼飞燕手上的那一枚戒指,又是冷哼一声:“原是听说你被二哥赶了出来,本是想得了空子去看看你,贴补下你这无依无靠的,现在一看本宫倒是白白操心了,你这日子过得,竟是比我这个大齐的公主还滋润……这身紫狐皮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飞燕倒是颇为了解这个乐平,那张嘴是一百个不讨人喜欢的,性子也娇蛮豪横得很,但是若说她背后下绊子使坏,实在是没那个心眼子。她此时说要“贴补”自己,还真是备不住动过那样的心思,可是如今却是被这一件衣服又勾起了嫉妒之心,当真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当下便是展开大氅道:“民女的一点子小伎俩,倒是让公主一时看走了眼。原是在淮南的时候,因为生产紫竹盐,看着府里的皮匠用它配料又加入了特制的紫琼花来染色,染出的效果甚好,便是将方子记了下来。前些日子翻箱子,翻出了件旧的皮大氅,寻思着丢了怪可惜,便是依着法子叫人染色,这颜色倒是鲜亮,公主若是喜欢,民女也给公主染些送了去。”

乐平伸手一摸,果然不是带热的紫狐皮,当下有些释然,不过心内却是难免有些轻视之意,以前在二哥的府上锦衣玉食,如今竟是沦落到了染色翻新旧皮货的地步,真有种落魄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

当下眼角飞扬了起来:“本宫的紫狐皮披风少说也是有三件的,哪里需要这等子的穷酸染色?要是被别人看了,还以为本宫竟是穿戴不起了!”

飞燕被当场下了面子,却是宠辱不惊,微微一笑,其实这紫狐皮的皮货,骁王一早便命人给她备过,那一箱子走私的皮货价值连城,足足可以制出五件来,可是飞燕却是命宝珠锁了箱子,弃之不用。

人无皮毛而需御寒,便是只能向带毛的生灵索取,如同饿了要食鱼肉一般,乃是天道循环。可是这紫狐的皮毛却要搭上一窝小狐的性命,实在是让人不喜。

飞燕闲暇无事,想起那染色的方子,所以才拿来一试,贵人深爱紫狐,不一定是为了那散热御寒的功效,更多的是爱那代表尊贵的颜色,若是皇室贵族带头,自然便是成了京中的风尚。

她在淮南时,穿戴的每一样,都被淮南贵妇纷纷效仿,却想不到如今一番好意却被解读成了寒酸落魄。

飞燕微微叹口气,心道也难怪男人们纷纷争权夺势,所要的不一定是锦衣玉食,更多的也许就是这份一言九鼎,人人纷纷争而效仿的满足之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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