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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驯服呆霸王(150)+番外

黛玉在贾家时,因后宅里是不允许祭祀的,所以就算是思念父母,也只能偷偷垂泪,或是自己燃一炷香也就完了,总不能尽心。后来到了薛家,倒是自在了,然而黛玉想着坟茔和祖宅都在这里,就算在京城遥祭,也没有多少意思,便也罢了。

如今回到扬州,才要正式开始以林氏长女的身份,在林家祠堂内,供奉祭拜父母先人。

柏杨和薛蟠知道她百感交集,必定有许多话想说,这时候不需要外人在场,让她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才好,因此也不提去祭拜的事,自跟着下人去安顿了。

这里黛玉在紫鹃和唐嬷嬷的簇拥下,来到祠堂,看他们将东西一一准备齐全之后,便让人都出去了,自己独自留在祠堂内。

一见了灵位,黛玉几乎难以自控。但她始终记得柏杨对她说过的话,往后不可再哭。况且这是时隔多年后正式祭拜父母,若哭哭啼啼,怕只会惹得他们悬心,因此竭力忍耐住了,只上了香之后,狠狠叩了几个头。

额头触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黛玉微微一愣,总觉得这声音与平常听到的不太一样。她下意识的抬手在旁边的位置敲了敲,果然声音更沉闷些,也没有隐约的回响声。

这地面下是空的?

她小心的揭开薄薄的垫子,试了几次,果然将这块木板揭了下来。而木板之下的确是个空格,里面放着一只红木盒子。

在林家祠堂之内,又是放在主任们磕头之处,这东西会是谁留下来的,可想而知。黛玉万没想到这祠堂里竟还留下了这样的东西,连忙将盒子取出,小心的打开。

盒子里并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封写在上好生绢上的信。

信是林如海写给她的。

黛玉颤抖着看完了这封信,不由抬手死死地捂住嘴,若非如此,她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她眉头微微蹙着,努力睁大眼睛,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然而唇间还是溢出了一声哽咽,“爹……娘……女儿不孝……”

第135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林如海久经仕宦, 何况并不是骤然得疾病去的,中途缠绵病榻数月时间,足够他为许多事情做好打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不对独生女儿将来的事有所安排?

那时黛玉还住在贾家,林如海略有精神, 安排这些东西时她还没回来, 而等她跟着贾琏回来, 那时林如海已是沉疴难起, 随时都会油尽灯枯,就是想叮嘱什么,也没有精神。况且重病之身,周围自然少不了有人伺候, 也不便多言。

所以这封信, 究竟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又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黛玉不得而知。

然而在这封信上,林如海将他所有的安排一一尽述, 有些是黛玉原本就知道的,有些却是她如何都想不到的。

譬如林家的财产,绝大多数暂时由贾家接手了, 但是真正事关命脉的部分,林如海早已安排心腹负责,算是为林家保留一点火种,也免得黛玉孤身一人, 在京城行动艰难。

贾家虽然是姻亲,但人走茶凉的道理,林如海再明白不过。

甚至信里还提到了她和宝玉的婚事。说这本是她母亲还在时,同贾母通信,口头定下的。原本他让黛玉进京,胃肠没有让小孩子们多相处,将来感情自然更好的打算。然而自己这一去,这门亲事恐怕就要作罢。所以林如海在信中让黛玉忘了此事,至于她的终身,他亦另有安排。

林如海身为探花,又是巡盐御史这样举足轻重的位置,在扬州城里,自然备受推崇。无论是官员们,还是扬州城附近的文士,都对他十分佩服。而林如海,作为前辈,自然也颇指点过几位年轻士子。而在这些人之中,他看中了一个,无论人品才学样貌都算是出众,但又并不格外出挑,家世也只是寻常。这样的家庭,黛玉若嫁过去,当家做主自然不在话下,而她的身份,也让公婆不敢为难。

男方那边,林如海早就安排好了。那人才学不错,凭着他一点香火旧情,入京赶考,想来当能榜上有名,外放做个官员。等再过几年,倘若黛玉和宝玉婚事未成,而这人已在官场中站稳了位置,便可持林如海的信物前往贾家求娶。既有父母之命,贾家又不会为宝玉聘她,自然会痛快放人。

那些家资,便只当是多谢贾家数年来照看扶持她所费。

除此之外,还有些琐碎小事,但凡能够想得到的,林如海都在这里交代了。

写到后面,许多地方甚至有重复和缪乱,想来那时林如海的精神已经不济,又过分担心她孤苦无依的未来,以至于有些失措,才会如此。

黛玉想到这里,悲从中来,如何能忍?

是她不孝,才让重病在床的父亲,还要为自己如此操心,事无巨细的进行安排。是她不孝,所以当时悲伤太过,葬礼结束之后,甚至不敢再踏入这间祠堂,离开时也只在门口磕了个头,以至于父亲一番苦心,都付诸流水。

如果能够早早看到这封信,如果能够早早知道父亲这一番苦心孤诣的安排,也许她的人生,就不会是后来那般模样了。

深想下去,若非柏杨,黛玉自己竟是再没有起过回扬州的念头的。——或者也不是她没有这样的念头,只是深知自己一个孤弱女子,无法如此往返周折。而贾家是决不会为她这般兴师动众的。

若她不来,这一份来自父亲的沉甸甸的爱,便只能留在那红木盒子里,藏在神龛前的垫子下,永远埋葬。

“爹……娘……”情绪波动之下,黛玉只觉得一阵心悸,头脑也逐渐昏沉下来,整个人都使不上力气。

她知道自己这是又犯了病,虽然想就这么闭着眼睛睡过去,但想起这数年来的经历,想起柏杨说过的话,想起自己曾经生出过的那些念头,又想起父亲的百般安排……倘若她死在这里,岂不枉费了旁人待她的这份苦心?岂不让她的所有打算都成为空谈?

这一点不甘心支撑着黛玉,她深呼吸了数次,感觉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便打算爬起来。不过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的,于是她只能用尽所有力气,抬手将神龛上供着的那个香炉拽了下来。

香炉质地极好,摔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然后骨碌碌的滚开了。

唐嬷嬷和紫鹃就在门外,听见动静,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黛玉眼前已是一片黑,但她能听得出唐嬷嬷的脚步声。就算是在最紧急的情况下,唐嬷嬷的步伐也显得不疾不徐,似乎拥有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于是黛玉被这力量托着,放心的陷入了黑沉之中。

柏杨听说黛玉晕过去,吓了一跳,连忙赶去。唐嬷嬷将情况一一说明,又将那封信递给他,“奴婢等进屋时,姑娘手里就拿着这个,许是看完了之后,情绪激动,才晕过去了。”

当时两人进屋,紫鹃见黛玉倒下,早就慌了。还是唐嬷嬷发现了这封信,红木盒子以及那个还未遮掩上的暗格,然后动作麻利的将之恢复了原样,只有这封信,怕不妥当,索性自己收着。

柏杨却并不打开,“你拿着吧,等你们姑娘醒了,就给她。”

唐嬷嬷有些犹豫,“姑娘的身子……”本就是看了这信才会如此,若再看见,岂不是又勾起了心病?

柏杨见状,不由笑道,“放心吧,你们姑娘的身子,从今往后,便要大好了。”

唐嬷嬷和紫鹃看着他,都有些不信。但碍于他是主子,不好反驳,面上却带出几分痕迹。毕竟她们都不是薛家的仆人,从心理上来说,更亲近黛玉。

柏杨也不解释,只微微一笑。心病还须心药医,黛玉的这一块心病,成因复杂,所以虽然京城那边的事情早就料理清楚,但她的恢复却远不如想象中的好,还总带着几分心如死灰看破红尘之意。